2021-5-29 22:37 /
「月刊COMICリュウ」是『睡觉的笨蛋』的连载杂志,其创刊号2006年11月号曾附赠『女立喰師列伝 ケツネコロッケのお銀 -パレスチナ死闘篇-』的DVD。这篇对谈是『真·女立食师列传』DVD和『睡觉的笨蛋』单行本的发售纪念,网上找不到全文,好不容易从一个中古书店淘到了,但邮到国内的运费差不多是杂志本身价格的10倍(bgm38)

之前一直觉得石黑正数的『外天楼』和押井守的『祖先大人万万岁』有些相通之处,现在看来石黑确实受到不少押井守的影响,比如『睡觉的笨蛋』就是因后者而诞生的,其姊妹篇『响子和爸爸』应该也是因为这次对谈才创作的(2008年11月号开始连载)。

押井守说话很绕,你读到的所有拗口的句子本渣翻只承担部分责任x
原文的注释我只挑了与对谈相关的内容,常见的作品介绍就省略了。
那么,下面就请欣赏本次押井守粉丝见面会x
(转载请先征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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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听说在上个月出版了『睡觉的笨蛋』的石黑先生是押井守的超级粉丝,于是我们策划了这个特别对谈。发售了『真·女立食师列传』DVD的押井守导演一直都以话痨著称,那么他会应战到什么地步呢?(实际上押井导演一直在喋喋不休…)

让人感觉到「当下」的可爱

押井:我是随着连载读完的『睡觉的笨蛋』,很有趣啊。
石黑:啊,谢谢。

——是哪里有趣呢?
押井:让人感觉到「当下」的地方吧。最近无论是漫画还是动画,都是以前的作品出奇地受到欢迎。我觉得这是读者和观众的接受能力下降,或者是对越来越多的难懂的作品和模糊的内容所产生的反作用,但这样其实是不行的啊。现在是该回到基本的东西上了。

——基本的东西说的是?
押井:果然还是「同时代性」吧。有着在这个时代中绝对不可能的遭遇的主人公,或者是借用广场上的陶管之类的已经完全见不到了的符号,只有机甲是新设计的,这样的作品是不行的,必须是与现实的世界相呼应,让人感觉到当下的作品。在这一点上,我觉得『睡觉的笨蛋』就是用如今的感性画出来的。这是在被称为公寓的狭窄空间中进行的日常性的漫画,没有夸张的野心之类的大戏。主人公是住在那里的两个女孩,一个是坚持抵抗着世界的前辈,一个是想要抵抗,但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于是就放弃了的后辈,她们的对话很真实这一点非常好,毕竟我读漫画时最在意的就是对话了。
石黑:谢谢。
押井:我想问一下,这两个女孩的对话是怎么写出来的?是研究了你周围的女孩吗?
石黑:没有专门做什么,就是想着「大概是这样的东西吧」。
押井:全都是创作出来的啊,那真是很棒。另外,女孩们很可爱。

——押井先生竟然会说出可爱这个词!?
押井:怎么说呢。把女孩描绘得可爱是珍贵的才能啊。动画师啊,总是密切关注着漫画的世界中有没有新的绘柄,但真正的新绘柄呢,其实是有着当下才有的现实、当下才有的可爱一样的东西。虽然技艺精湛就能把美少女画好,但是所谓可爱的女孩,并不是谁都能画出来的。

——话说回来,石黑先生一直不说话,放任下去的话,押井先生会说个不停的。有什么想问的吗?
石黑:额,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不能完结!

——想好了吗?
石黑:本来有各种各样的见面之后一定要问的事情,但是因为太紧张就全都忘掉了。刚才也在洗手间思考了,但是想不出来。
押井:『睡觉的笨蛋』如果接着画的话,我觉得能受到更多的关注。但是为什么一卷就完结了呢?リュウ的编辑部觉得这样就好吗(笑)?

——我们传达了想要继续下去的意思,但最初就是一卷完结的构想。
石黑:主人公是大学生,所以我觉得没法一直拖拖拉拉地接着画。
押井:虽然我也不是不理解作者的这种考虑…
石黑:我是决定了要用一话完结的形式,做成一册单行本长度的连载后才开始的。小标题也是做成了「ネムルバカ」「バカショージキ」这种用后两个字接龙的形式。最后用「ゲンキデネ」回到第一话的「ネムルバカ」。

——刚才那个怎么不是两个字?
石黑:因为最后是一个奇点(笑)。不是完美的循环,而是像漩涡一样,一圈一圈转的感觉,所以有所变化。主人公们是学生,所以总有一天会从大学毕业,也会有新生入学。历史和烦恼都反反复复,但是我想营造一种时光流逝,一代代人有所错位的感觉。让这个转圈接龙成立,讲关于副标题的故事,加上一话完结的梗,集结成一册的时候可以作为一本书来读,遵守这样的条件继续下去的话,一册就是极限了……
押井:作者当然会有计划,但是忽略这一点而让作品继续下去的不就是编辑吗?认为可以继续的作品,就应该让它成为招牌继续下去。至少我是想读更多的。
石黑:抱歉。
押井:也不用道歉就是了(笑),但事实就是这样。因为『机动警察』和『攻壳机动队』还保持着生命力,所以我才能做下一个工作。不过对我来说并不是自己动手,而是巧妙地推给别人继续做下去(笑)。多亏了这些,我才一直没有被忘记。创作者最痛苦的就是谁也不会去回顾自己的作品。我有过3段没法创作的时期:那部『鲁邦』被撤下的时候,『天使之卵』卖不出去的时候,『G.R.M.』的试播版一拖再拖的时候。但因为有做着具有招牌性的作品,所以还是回归了。『红眼镜』和『祖先大人万万岁』这种卖不动的作品,也随着『人狼』一起卖出去了(笑)。但是怀着期待观看的人可能会目瞪口呆吧。
[译注:押井版『鲁邦三世』的前因后果可以参考这篇记事,其构思后来分散在了押井守的许多作品中,对于这件事,押井守自称直到攻壳95之后才释怀。『G.R.M.』企划后来于2012年重启动,其完成版『最后的德鲁伊:加尔姆战争』于2014年上映。]
原注:押井导演为石黑正数『睡觉的笨蛋』所写的赠言如下
「要说有没有干劲的话,好像并不是无精打采的,似乎也不是没有梦和理想;要说热情的话,又仿佛除了男生女生和音乐之外什么都没有。啊,这种酒也有,饭也有的情况,也就是还有最低限度的年轻吧。不能说是绝望,但也没有描绘希望,总而言之,就是安适的日常。在这之中却又有奇怪的焦躁感纠缠不清,这是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女孩们太可爱而被骗了吧。想用AK一个劲地开枪的感觉。」


最棒的『祖先大人』

石黑:是这样的吗!?其实我就是看了押井导演的『祖先大人万万岁』,想要创作那种对话剧,才画的『睡觉的笨蛋』。
押井:很少见的人哪(笑)。那部反而被说是除了对话之外啥都没有,遭到差评呢。

——是多少岁的时候看的呢?
石黑:我记得是15-20岁。那是一段不管看什么动画都觉得无聊的时期,但是在那部作品中,我注意到了对话的有趣、画面动态的有趣、声音加入的有趣。
押井:那个风格其实是对新剧的戏仿。所谓的新剧有着独特的形式,会把自己的心理状态全都变成台词。所以我在声优里启用了新剧系的演员,说是用那种感觉来做,大家都很高兴。因为表演得兴致勃勃,所以简直成了自我戏仿一般。虽然这也是我自己特别喜欢的作品,但是原声集一张都卖不出去,所以在发行LD-BOX的时候,把川井宪次的原声集也附了上去。
[译注:新剧(しんげき)是受欧洲近代演剧影响的日本演剧。相对于旧剧(指歌舞伎)、新派的新演剧之意。当初是以翻译剧为中心的艺术指向演剧,批判歌舞伎、新派的商业主义。(摘自wikipedia)]
石黑:虽然我有散装碟,但是也买了BOX。
押井:除了这种已经有碟的人之外,就没人买了,还被说成是附带豪华LD的CD之类的(笑)。
石黑:我觉得这里面有着在舞台上表现不出来的,只有动画才行得通的手法,比如どんでん返し。
[译注:「どんでん返し」是迅速转换舞台大道具的一种手法,即通过一些装置让舞台大道具向后90度倒下,让原本处于底面的那一面朝向观众。如果从侧面看(观众在左),就是从「┛」变成「┗」。]
押井:但如果是很厉害的歌舞伎的话,还是各种各样的都在做。可能我不是接受动画文化熏陶的人,所以作品里有一些在动画中不常见的部分吧。我对很有动画范的那种夸张和再生产会感到违和,应该也是这个缘故。

——『祖先大人万万岁』是石黑先生初次接触押井先生的作品吗?
石黑:最初看的时候并不知道,但是后来发现这是制作了我曾经特别喜欢的『サンサーラ・ナーガ』的人……
押井:那一部也受到了游戏爱好者的差评(笑)。你说喜欢那种作品,是会被诅咒的喔。
石黑:最终boss战像是噩梦一般。在现实与幻想界线模糊的世界中,即使战斗结束也不知道该回哪里去,这是我最早体验到的和『绮丽梦中人』相通的感觉。
原注:『サンサーラ・ナーガ』是1990年发售的RPG游戏。1994年发售了续篇。这个作品的特点不是作为龙使的主人公,而是让同行的龙成长。对石黑来说,这个游戏是和押井作品的初遇,在未刊登的部分中也互相有这样的对话「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游戏呢。回到故乡的话,全身都会被扒光(石黑)」「你变得越伟大,故乡就越是冰冷(押井)」。石黑表示希望有续篇,但押井导演说「对游戏来说,如果不能理解程序的话,就没法把握住整体,所以已经不再做了」

不要成为失败者!

押井:话说你看过一部叫做『江湖浪子』的电影吗?没有的话最好去看看。虽然续集很差,但第一部是了不起的电影。那部是有原作的吧?

——是沃尔特·特维斯吧,他也是大卫·鲍伊的初主演电影『天降财神』的原作者。
押井:原来如此。电影里保罗·纽曼饰演了年轻的台球骗子,当他在和另一个上了年纪的骗子的对决中落败时,乔治·C·斯科特饰演的赌博师对纽曼说「你就是个败犬(失败者)」。于是他开始思考在对决途中输掉的理由,感觉不可能战胜那样的家伙。虽然人生中的赢家并不等于获得幸福,但创作者往往会成为失败者。逃避一决胜负的压力而选择自我怜悯,想着「作品明明很好的啊」之类的辩白。

——所以在决胜的关键点上不能逃避吗?
押井:是的。能描绘出可爱的女孩,有这种资格的人明明很少见。因为这不是绘柄可爱,而是作为人类来说的可爱。以太阳为目标一样的可爱,这是作者的资质在起作用,而不是谁都能描绘出来的东西。即使是喝了酒又呕吐出来,也能被画成可爱的孩子,这实在是很珍贵的。怎么样,请继续画吧。
原注:这个场景里的入巢柚实就是押井守导演推荐的即使呕吐也很可爱的女孩

石黑:但是前辈失踪了啊。
押井:回来就好了。比如『相聚一刻』虽然很有人气,但如果音无响子说了「我喜欢你」的话,就会在那里结束了。不过高桥留美子是女性作家,所以她知道那样的话从口中说出的一瞬间,麦当娜就会变成普通的女人——比如谁的妻子或者谁的母亲。所以不给出回答,就这样磨磨蹭蹭地继续下去了。『睡觉的笨蛋』中的前辈和后辈之间,有着难以形容的恋爱感情和Les一般的氛围,这种不安定的地方很好。这种模式的作品和总是擦肩而过的肥皂剧一样,无论画多少都可以。总之夏天有海水浴,秋天有学园祭,冬天有滑雪,只要去海外旅行或是重复每年的例行活动就能度过一整年。一般来说,爆红的机会在一生中不是总能反复出现的,所以必须考虑取胜的战略。
石黑:没想到押井导演会从如此的战略高度来考虑。要说的话,我曾经有相反的印象。
押井:那是你想简单了(笑)。毕竟我认真努力创作出来的作品虽然在一些人中得到称赞,但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差评。如果没有为了继续当导演而制定的战略,他们早就不让我拍电影了。

创作者的讲究

——石黑先生没有想过整顿好一套体制然后量产吗?
石黑:其实我是想全部都由自己来画的,但是今后会把背景等交给助手做,逐渐变成那样的体制。
押井:背景都全部由自己画的漫画家容易自取灭亡喔。但我不会说是谁(笑)。

——动画当然是集体作业,但押井先生的制作方法也是改变过的吗?
押井:改变了。最近变成了实拍电影和动画同时拍摄,基本上一项工作只要有其他人能做,我就会委托给他做。动画是看到Layout为止,实拍是自己写剧本。『真·女立食师列传』的话,说是要写但量太大了。另外还要把女演员拍漂亮。就女演员而言,因为她们是打算被我拍,委身于我而来,所以这也不能交给别人。当然也有自己高兴的原因就是了(笑)。

——石黑先生看了『真·女立食师列传』吗?
押井:连着看了三遍。

——怎么样?
石黑:你问我怎么样(笑)。单纯作为一个粉丝和押井导演见面,即使问我怎么样也没有用喔。说不出有趣之外的话。
押井:(笑)

——押井导演的下一部作品『空中杀手』在今年夏天公布了,我前几天看了第一卷的试映。战斗机场景的剪辑非常有特点呢。
押井:把CG做得和实拍一样是最简单的,但那样不够帅气。我在那里用了一点小心思的。全篇马上就要完成了,石黑先生也要来看试映喔。

——那么石黑先生,最后用一句话来概括和押井导演见面的感想的话?
石黑:最初听到这个企划的时候,就说了地位相差太多,没法做成对谈,结果果然变成这样了(笑)。

(全文完)
#1 - 2021-5-29 23:28
(你谁啊?我准许你套近乎了吗?)
沙发!
#1-1 - 2021-5-29 23:30
老大
这就是之前提到的受押井守影响的来源的一篇吧(bgm24)

自己画背景自取灭亡,是说,富坚义博吗(bgm38)

买杂志辛苦了!
#1-2 - 2021-5-29 23:51
雪の宿❄️
老大 说: 这就是之前提到的受押井守影响的来源的一篇吧

自己画背景自取灭亡,是说,富坚义博吗

买杂志辛苦了!
是的!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可惜石黑太羞涩,大部分让老鸭子在说(bgm38)
没看过富坚的,他好像有时会省略背景?
#1-3 - 2021-5-30 00:20
塔塔君
老大 说: 这就是之前提到的受押井守影响的来源的一篇吧

自己画背景自取灭亡,是说,富坚义博吗

买杂志辛苦了!
可能是今敏,毕竟今敏和押井合作过一部烂尾漫画,今敏也是画背景精细出名
#1-4 - 2021-5-30 00:30
老大
雪の宿❄️ 说: 是的!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可惜石黑太羞涩,大部分让老鸭子在说
没看过富坚的,他好像有时会省略背景?
瞎猜的!富坚早期对画面要求非常高,基本上不要任何助手,帮了不少的是他的弟弟(还是哥哥)。导致睡眠严重不足,身体吃不消。
#2 - 2021-5-29 23:46
(我们的夏天还没有结束)
——石黑先生看了『真·女立食师列传』吗?
押井:连着看了三遍。

这段为什么是押井回复?是打错名字了吗(bgm38)
#2-1 - 2021-5-29 23:52
雪の宿❄️
我也很疑惑,但杂志上确实是这样写的(bgm104)
#2-2 - 2021-5-29 23:55
只想当小孩
雪の宿❄️ 说: 我也很疑惑,但杂志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这样啊,看着一股反过来对粉丝了如指掌的偶像抢答的味儿(bgm38)
#2-3 - 2021-5-29 23:59
雪の宿❄️
薮包会永远快乐地旅行 说: 这样啊,看着一股反过来对粉丝了如指掌的偶像抢答的味儿
没朋友的押井守x(bgm38)
#3 - 2021-5-29 23:48
(虚ろな心)
石黑跟偶像见面也太紧张了吧,全程被动尬聊,好歹也问两个问题啊b38
老鸭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本性,而且最近也暴露得愈发明显了b39
老师指导学生式的对谈,感觉意义不是很大,心疼买书钱……
#3-1 - 2021-5-29 23:55
雪の宿❄️
去了趟厕所都没想出来,我都替他急(bgm38)
不过还好,至少了解了一点创作动机,比如『响子和爸爸』里的那股高桥味,关于石黑的中文资料还是太少了
#4 - 2021-5-30 00:59
(你我如同隔镜视物,所见无非虚幻迷蒙 ... ... ... ... . ...)
那时候石黑资历太浅,确实没法对话
#5 - 2021-10-30 10:30
(子供ですが何か?)
"『睡觉的笨蛋』中的前辈和后辈之间,有着难以形容的恋爱感情和Les一般的氛围,这种不安定的地方很好。"
原来因为我已经是鸭子的形状了。。。b38
#5-1 - 2024-4-9 20:52
大元帅
什么意思
#6 - 2022-6-15 23:25
(让我们远离冰冷的房间,亲自推动历史的进程。 ...)
现在两者再对话的话,氛围会不太一样吧
#7 - 2023-4-26 23:48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妳尝后六咬,我是河豚我娇㜜!)
挺有趣的访谈啊
#8 - 2023-4-28 13:57
那个漫画家肯定是今敏
#9 - 2023-10-7 11:18
(Seele de klassischemodern)
好好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