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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向性格的有限性——由《轻音少女》和《孤独摇滚》看萌系动画的演进

       从歌名上便可见一斑：由《轻飘飘的时间》、《相遇天使》、《我的爱是纸飞机》，到《青春症候群》、《吉他与孤独与蓝色星球》、《孤独东京》。耀眼的美好幻想向一种对现实的承认与戏谑让位。这两部都曾火爆过的芳文番尽管存在着各种相似之处，但在风格上有着明显的差异，而会造成这种差异，也许不过是因为：纯粹正向的性格是有限的。
       《轻音少女》从来不是一部写实的动画，而是一部幻想性质的校园萌系番。在整部动画里看不到激烈的矛盾冲突，甚至也没有深刻的性格差异——的确，唯天然呆，mio傲娇，律中性，紬偏空气温柔，梓可爱。其实也只有前三位的性格是最明显的。这样的组合似乎天然地有一种契合度，从一个方面来说，他们的性格各异，但都是正向的。此后的许多芳文废萌番，在人物组合上都只不过是类似组合的翻版。例如《黄金拼图》中，也不过是天然呆+傲娇+中性的组合，《学园孤岛》也是这一搭配。它们似乎都只是基于傲娇、天然呆、中性风，再增添那么一两个可有可无、温柔或可爱的角色。这暗示了这么一个事实：虽然说性格各异，但正向性格，也是有限的，是很容易被写完的。

       我们会发现《轻音少女》与《孤独摇滚》根本不存在结构上的明显差异。剧情流程都是相遇-创建乐队-演出，穿插日常练习、课余生活、旅游（而且都是去海边）。但是他们有不同的情感取向，《孤独摇滚》明显充斥着对现实的调侃和幽默，而《轻音少女》在描画一段无限美好的校园时光。有的人说《孤独摇滚》比较现实主义，有的人说还是假的、幻想出来的。为什么以轻松、友谊和美好为主旨的芳文番，会创造出那么一部带有点现实的作品——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以往那种纯粹正向的性格特点，已经写完了，人们也看腻了，需要引入新的不那么正向的性格，来丰富之后的故事。
       对负向性格的改造和引入并不是从《孤独摇滚》开始的，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反常”的性格被引入芳文番。例如《点兔》中，千夜就具有腹黑的性格，这就可以被理解为，人性之恶被改造和收纳，收纳进美好的幻想中。比较《悠哉日常大王》（虽然不是芳文番）的第一季和第三季，腹黑的木实的戏份陡然上升，这似乎也反映了人们对纯粹美好产生的一种厌倦。此外还有胆小的性格，比如《comic girl》中的主角小混沌就以胆小为招牌，这似乎可以被理解为是《孤独摇滚》中社恐主角的先声。《属性咖啡厅》对抖s属性进行了探索，但似乎少有后继者。人们已经意识到，想要维持那种纯粹美好的幻想，需要把负面的性格收纳进来，把那些有问题的主角都改造为可亲可爱的样子。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能被只有正面性格的童话满足了，而需要一种更具包容性的童话。
       这种对负面属性的收纳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首先吸纳的是腹黑、胆小、抖s等等属性，直到孤独摇滚又吸纳了社恐（波奇）、自我（凉）等等。在这一过程中也有别的思路——逃避与幻想的思路，一种方法是回到乡村桃花源，如《悠哉》所做的；一种方法是走入异世界，如《URARA迷路帖》、《ENDRO》等所做的。当这种逃避的思路也被人习惯和厌倦了，而只接纳正向性格的逻辑也被人习惯和厌倦了，《孤独摇滚》便应运而生——2022年之后的人们需要让不那么美好的自己，也被美好的幻想，被现实“真实”地接纳。比如最近一部2023年十月的芳文番《星灵感应》已经在社恐的基础上，又多增加了个外星人（当然，外星人的设定早在《to heart2》、《凉宫春日》的年代，就已经火爆过一次。）谁知道未来的萌系动画，又会收纳进怎样的角色。
        值得注意的是孤独摇滚中的虹夏。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什么负面的性格。阿宅们说她是大天使，是妈妈，这其实是一种怀旧——对母爱的依恋从来都是怀旧的。这种性格属于《轻音少女》的时代——所有的角色都看不到什么缺陷，都是在不同的方面展示人性之善。在《孤独摇滚》中，只有虹夏的性格最模糊和含混，所谓“万能的亚撒西”。她其实对标了《轻音少女》中的琴吹䌷。然而有趣的是，琴吹䌷几乎是k-on中人气最低的一位，而虹夏的人气居高不下。这种含混的温柔也许可以被理解为过去的萌系动画的一个缩影——尽管人们会塑造各种各样性格的角色，但是人们所喜爱的根本不是性格的差异性，而是那种含混的温柔感，是不同性格之间的和谐。虹夏的那种含混而纯粹的温柔如果放在《轻音少女》中，是不突出的，因为先前这种温柔的精神被分配在各个性格特异的角色上，而主打温柔的角色因此显得“毫无特色”，但是《孤独摇滚》中，这种温柔被强烈地突出了。

       《孤独摇滚》的火爆，除了制作上的因素，更是因为它比较成功地对几种常见的负面情绪和性格做了改造和吸纳。现在的人观看《轻音少女》总会不免涌起一种幻灭与遗憾，它描绘高中、高考、毕业，但它和它的主打歌一样，过于“轻飘飘”了，我想用“耀眼”这个词形容轻音少女的方案。《孤独摇滚》显然平易许多，它把波奇和凉代表的，青少年常见又典型的社恐和自我中心，以虹夏象征的二次元温柔，进行了全面收纳。人们已经充满了对被接纳的期待，做好了接纳不完美的准备。因此，我想用这么一个词来概括萌系动画的精神——包容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