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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外传之后再看本篇

本来我一直烦恼该用什么样的视角来对待《魔法少女小圆》这一系列，毕竟它传达了非常丰富的信息量，丰富到了很难全部消化吸收的地步。然而在看完外传之后，对这个问题我似乎有了答案。带着这个“答案”我再看了一边本篇，我感觉这个答案对了。

在对外传的评论中，我提到了关于魔法少女们的情感生存，这是外传系列全部叙事的核心。那么这自然引出了一个问题，就是在本篇中，5人的情感生存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于是，当我再看本篇时，我惊讶的发现，情感生存问题在本篇中同样处于核心的位置。

比如巴麻美，为什么她在知晓真相后会发疯？首先得注意到她成为魔法少女的契机——那个时候的她不契约就是死，因此可以算是“被迫”成为魔法少女。这样的她不可能有那种“哪怕放弃一切也要继续战斗”的觉悟，因为战斗是且只是她谋生的手段。所以她一方面对鹿目圆说“魔法少女不是好差事”，另一方面也因为战友增加而高兴。可以这么说：巴麻美的心态，和一些奇幻作品中、跟异世界魔物战斗的冒险者们的心态是差不多的。假如有人告诉这样的冒险者们：那些和你们所厮杀的魔物哦，其实啊，原本也是这个镇的冒险者哟~正是因为他们拼命保护镇民、消耗了太多力量，所以才会魔物化的哟~你和你的同伴们，只要继续当冒险者，也总有一天会变为魔物，互相之间厮杀，对本应保护的镇民下手哟~想象一下这种时候听者会是什么样的心态。考虑到魔法少女不能变回原样，因此对麻美而言，与其接受不可回避的末路、不如拉人陪葬还好受一些。

至于美树沙耶香，毫无疑问就是正义笨蛋吧。在觉悟上可以说比麻美要高，但也正因如此，让她在铲除魔女的“正义事业”中被过度消耗。其实有正义感这个并没有错，有错的是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心理状态。只要为了执行正义，她甚至可以拒绝别人的善意帮助，同时也拒绝了自己的真实心意。换而言之，沙耶香把自己改造为了执行正义的机器，因此她拒绝了自己的情感生存。无论是本篇还是外传都证明了，情感生存关乎魔法少女的生死。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会不可避免地领便当。

沙耶香的下场无疑有力地证明了：魔圆系列并不是旨在描绘形如“正义战胜邪恶”这种模板式的正能量故事。

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佐仓杏子一开始的自私，以及后来对沙耶香的善意。考虑到杏子的同伴除了本篇里的主角团外没有其他人，而且她原本是一个人行动的，从情感生存的角度来讲这也是很危险的——毕竟她虽然决定为自己而活，但是为帮助他人而行动的主角团对杏子来讲仍然是很有吸引力的。这也就是说，她并不喜欢这种孤单地、为自己战斗的活法，她不想拒绝主角团们的那种为他人奔波的活法。我认为这才是杏子和沙耶香殉情的最根本原因。当然这其中确实包含着“你是我没能成为的自己”这样的痛彻心扉的关切，但光着一个动机并不足以驱使杏子殉情；另外一个动机，同时也是最关键的动机，其实是她想通过殉情这种方式来成为“帮助他人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杏子的情感生存，因“殉情”而走向了完成。

要讨论鹿目圆的情感生存，毫无疑问不能绕开晓美焰这一存在；反之亦然。因此我放一起讨论。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小圆苦恼于不能回馈他人，因此她觉得自己不存在真正的朋友；小焰则是因为辗转于各医院，而没法结识朋友。小圆虽然有正义感，但在此之上她能够真心地关爱同伴，绝不因自己的浅薄印象就劈头盖脸否定同伴的想法和行为。小焰就是在小圆作为魔法少女拯救他人的行动中被拯救的，并因为小圆的温柔而一次次地感动——即便不被其他人所理解，小圆还是尽己所能地想要理解小焰。这一点非常重要。即便我们观众无法像当事人小焰一样、了解每个时间轴上的小圆，我们也能凭这一点而获得理解：为什么小圆之于小焰能成为形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然后我们考察本篇，考察小圆成神的这个时间轴，我们还可以发现：在这个时间轴上，小焰之于小圆也成为了形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对于这一点，小说版用小圆的视角将其直白地写了出来：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为什么小圆会决心成为神。小圆拯救世人，并不是因为她在用“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心态来看待世人；而是因为这是拯救小焰、麻美、沙耶加和杏子的最有效、最彻底的方案，同时也是活用自身特性、“绝对不会让焰酱迄今为止的努力白费掉”的最高效的方案。说到底，就算是为了拯救世人，小圆也是把同伴们的幸福放在首位的。

对于小圆成神的理由，有两个关键时刻可以确认：第一个是小圆在目睹小焰和魔女之夜的战斗、并向丘比确认小焰战斗的理由后，才终于决心成为魔法少女。第二个则是圆环之理在迎接即将魔女化的小焰时，她说自己明明为了小焰而献身、却忘记这件重要的事。

而若论及小圆对身边人的态度，相关的剧情片段就数不胜数。在麻美死后，小圆为小焰对自己的忠告而表示感谢。在沙耶香成为魔法少女时，小圆担心其安危而跟随，后来一度为了沙耶香而许愿。沙耶香和杏子厮杀时，小圆最关心的是沙耶香的安危，其次是“为什么魔法少女之间必须战斗不可”。在小焰对小圆说过很多诸如“放弃沙耶香”这样的狠话后，小圆也没有因此怨恨小焰，反而为小焰的战斗而担忧。至于剧场版，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小圆亲口告诉小焰、自己害怕和他人分别。如果小圆有怨恨过谁，那么这个对象总是只有一个——也就是丘比。一直以来为同伴而奔走的一个人物，结果某一天突然“顿悟”，要抛弃俗世、作为一个概念而普渡众生——这种离奇转折显然放任何作品里都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那么为什么小圆还是献身为神呢？我想这的确是小圆的魅力所在：这种魅力不是“无条件的慈爱”，而是在与他人寻求理解和共情的基础上给予情感关怀——这种关怀显然需要巨大的勇气，而小圆就是拥有这种勇气的。正是这种魅力能让她拯救同伴和世人；无疑这也是只有她才能做得到的事。

不过这样还留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小圆的许愿是拯救世人这样的规模，而不仅仅只是小焰和死去的同伴们。对于这一点，可以考察她向丘比询问小焰的战斗理由。丘比不能理解小焰心中的情感，所以在它眼中，小焰的战斗实乃魔法少女的宿命。——所以，要拯救小焰，必然意味着要从迫害她的宿命中解脱。也许如小说版所述，这不是什么“正确”的办法，但至少这是只有小圆才能做到的事。

这种“把同伴而非正义事业放在首位”的心态，对于小焰来讲同样如此；不如说小焰和正义感这种东西最无缘了。但必须强调的是，不抱持正义感并不意味着不关心同伴。姑且不论叛逆的物语中小焰的所作所为，就TV本篇来讲，对于麻美和沙耶香，她是能救就尽量救的。另外她同样对杏子的死而感到悲伤。但是残酷的命运并不允许她拯救所有同伴。她会劝告小圆“放弃沙耶香”也是这个道理，因为她不希望小圆的心灵崩溃，露出类似于在魔女之夜之后因即将魔女化而后悔万分的表情。

如果说小圆的魅力在于能给予他人所不能也不敢给予的关怀，那么小焰的魅力就是在各种残酷条件下能够坚守自己的心愿。沙耶香曾对杏子说过、她不会因为自己为别人许愿而后悔，但是当她知道志筑仁美打算向上条恭介告白时，她一瞬间后悔救过仁美——相比之下，小焰一次都没有因为许愿守护小圆而后悔。这并不是说小焰生来就是心灵坚强的人，也不是说小焰在任何事情面前都不会感到悲伤或绝望。但是，哪怕和小圆的心意越来越疏远，小焰也能贯彻自己“守护小圆”的心愿。这是沙耶香做不到的事情。

而且，不同于某些人所污蔑的“偏执扭曲”，小焰对小圆的守护，不仅仅只包括小圆的安危，更包括了小圆的心意。她其实完全没必要和魔女之夜战斗；尽管敌人非常强大，但是仅仅只是保护小圆安危的话，我不认为这非得通过击败敌人来实现不可。她事实上在别的时间轴中也真的向小圆提议逃走，但是小圆拒绝了。后来，当小圆被阻止成为魔法少女时，小焰在任何时间轴上都不遗余力地想要击败魔女之夜，尽管一次次地失败。虽然剧场版新篇中有向小圆确认心愿这段对话，不过我渐渐觉得坚持和魔女之夜战斗的行为才是最能证明小焰在“守护小圆心意”的例子。我想这大概就是小焰的真正魅力了。

由于小圆有勇气给予关怀，而小焰有勇气守护心愿，因此她们是情感生存的赢家。这就是她们比沙耶香和麻美的强大之处。

理解了以上全部，才能理解为什么圆神对小焰的评价会是“最棒的朋友”。小说版中对此有这样的描述：就像小焰因小圆拯救自己的身姿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而感动，小圆也因小焰坚强奋斗的身姿和绝不屈服命运的态度而感动。

那么实现愿望的小圆会不会走向绝望？这一点其实也应该算是“希望与绝望正负相抵”的反例。（后文有更详细的解释）如果看完外传的话，就知道所谓“希望”与“绝望”终究只是人的情感的不同形态——希望之所以在，是且只是因为情感需求得到了满足；而绝望之所以在，是且只是因为情感需求没得到满足。所以回到问题。虽然动画中没有详细说明，但小说部分给了很好的补充：至于丘比，它可以说是形如“对照组”一般的存在。作为绝对理性的象征，它就认为情感生存这种东西是不必要的，因此能够赤裸裸地把个体情感看成是为宇宙供能的柴火。对于丘比这种存在而言，情感生存确实不必要；但是对于人类不是，对于魔法少女更不是。这可以说是个立场的问题。情感生存对魔法少女而言，是关乎生死的问题。这点从小焰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当她认为可以通过时间回溯而拯救小圆时，她就不会自发成为魔女；反之，当她放弃时间回溯时，她就会魔女化。从这里可以看出，魔女化的发生与否，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关乎个人心态。沙耶香的魔女化，其实也可以归结到个人心态上来。因此我们可以认为，即便魔法少女在消耗过多魔力后会不可避免地堕入绝望，拥有坚强的心灵也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推迟魔女化的进度。

=====4.9.补充：对于“希望与绝望之平衡”的探讨=====
对于“希望与绝望正负相抵”的观点，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作者赋予的一种设定。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当我用外传的视角重新审视本篇时，我发现实际作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注意，外传和本篇共享了相同的设定；哪怕表现上有所不同，两者的根源还是相同的。

首先，为什么魔法少女在战斗中会积累绝望，是因为魔法少女在救人？还是因为魔女本身在赐予绝望？的确，不管是救人还是和魔女战斗，它和“积累绝望”这件事确实存在时间上的相关性。但是例外不是没有。比如TV本篇里，小焰意识到自己的时间流转让小圆不断成为更有资质的魔法少女，这让她差点陷入绝望，但后来小圆出面阻止了这一点。剧场版新篇里，积累绝望的小焰不是成为了通常的魔女形态，而是成为了恶魔。另外，作为使徒的沙耶香也能做到类似于外传中的“魔女化身”的事情，用上自己的魔女形态来参与战斗。那么，所谓的“绝望”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在丘比眼中，所谓“希望”与“绝望”不过是人的情感的不同形态。丘比不能理解情感，所以只能认为“所谓情感就是如此”。就如我们用数学公式来记录电磁场的运动规律：我们不能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律，我们仅仅知道有这样的规律。但是从我们人类的角度来看，所谓情感显然不只是“希望”与“绝望”的化学配平。你的上级主管让你加班加点完成工作，不允许休息和请假，但主管自己却准点下班；而且在你工作完成后，你的主管还理所当然地把功劳当作自己的，并向更上级的领导邀功——那么帮助了公司的发展的你，是会感激这样一份锻炼自己、回报社会的工作机会，还是会怨恨你的工作没有得到正当的评价和认可？这就是魔法少女们的绝望的来源。

所以，“希望与绝望正负相抵”这点，严格来讲不能认为是作者的设定，而是基于某种环境刺激所造成的自然结果。那么，把这种刺激源拿掉，消除绝望就是可能的，比如我所举例的例外情形。

PS: 补充了和小圆与小焰相关的剧情描述，着重说明了我眼中的、两人的魅力所在。

PPS：补充了对于小圆许愿的解释，以及小圆不必绝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