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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菲语182：《灰色的果实》

中国玩家与日本玩家在面对业界作品时，做出评价的基准其实是不一样的。对于中国玩家而言，从厂商方预订原作是种很奢侈的行为，非真爱不能；在其他平台上的补票也多是顺手而为，远不到每作必补的程度。对于中国玩家而言，这些业界作品所耗费的成本，绝大多数时候仅仅只是自己的时间。所以中国玩家在事后评价时，其基准往往只有这一点：这个作品能否对得起自己所花费的时间。时间是最无价的，时间又是最廉价的。所以在玩家心里，能与自己所花费的时间所对等的，有着无数种解释：可以是其剧情质量，可以是其角色魅力，可以是其氛围渲染，也可以是其性癖冲击。这本就一笔无本买卖，至于自己在途中到底顺了多少而赚到，那是玩家自己所决定的。中国玩家对业界作品的评价是一个满足度的表现，只需要它能满足自己某一方面的需求，便能得到好评。越是满足，越得高评。
但日本玩家在面对相同的业界作品时，并不能这般轻松只以自己的感觉为凭了。原因很简单：我们没花钱，至少、是许多时候都未曾花钱。而他们，是的的确确把自己的真金白银贡献出去了的。他们的沉没成本，可不止是那些既无价又廉价的时间，还有着自己兜里的日元。他们第一时间看重的，并非是事后才能知晓的所谓满足度，而是——我花了钱，那它（的份量）对得起我所花的钱（的数额）吗？
所以，那些出色的短篇作品更易为中国玩家所青眼就能很好解释了。对日本玩家而言，它太短了，短到不值得这般价钱。所以，作品里那些明显凑数的个人线之类的问题就很好解释了。对日本玩家而言，只有一个是远远不够份量的。所以，那些大家都明白虽然写不好但还是要继续写一直写的灌水日常就能很好解释了。对日本玩家而言，花了那么多钱，难道还不能多听几个响吗？码字写稿都明白价钱与字数挂钩，既然价钱早已经被锁定，那字数到底该有多少，不是早就能反推出来了吗？——想要好评，很简单，只能多，不能少。
这便是galgame的文本一直如此臃肿的原因。并非是写手有意想要凑字数水时长来骗取稿费，毕竟，谁不想节省自己的生产成本呢？——何况为此而花在声优上的价钱明明更多。而是因为，在业界逐渐发展成这种固定的价钱模式时，就已经决定了游戏文本的长度。观感的好坏与否有着相对灵活的判断空间，不管是什么作品在最后都可以以一句“对不对得上电波”来游刃有余避重就轻；但，容量的多少与否却是有着绝对直观的数据支撑的，那就是文本的长度或是游戏的时长。这，便是业界作品的雷池。敢越此者，从一开始就已经得罪了自己的衣食父母。
所以《灰色的果实》里那相较业界其他作品而言依旧显得太过冗长甚至到令人发指的共通日常就可以理解了。塑造角色是不需要这么长的，营造氛围是不需要这么久的，埋设伏笔是不需要这么多的。这并非是为故事而生的手法，从一开始就是为讨好玩家而行的手段。这并不会拉低作品的评价，恰恰相反，某种意义上而言反而会拉高。毕竟，这般多花价钱却又不能多卖钱的吃力不讨好的表现，不正是作品本身诚意的证明吗？

无论galgame的情节如何变化，恋爱始终是它的母题之一，是不可能被绕过的既定环节。这是个结果早已被锁定的展开，是业界作品里固有窠臼的烙印。但，恋爱这种化学反应，总是需要催化剂的，即使是一见钟情，背后也少不了多巴胺在作怪。写手所要补完的，并不是最后结果的“成章”，而是过程的“顺理”。从吊桥效应到前世运命，从发小约定到天降衷情，都不过是对这过程理由的填补。
我一直很想吐槽的一点是，尽管理由林林总总，但这般理由，其实不过都是借口。诸般理由背后，总绕不过一个陷阱，那就是恋爱上的动机的匮乏。吊桥效应里，恋爱只是附属的战利品，事件本身才是主体；至于另外那三项，其实本质而言都是一样的，只是写手凹了个看起来顺眼的设定条件罢了。
而《灰色的果实》，则用了一种比较罕见的方式——以男主的挟恩而自矜——而达成。在这种展开下，是没有理由来对男主的主动与否提出质疑的。男主并非幸运EX守株待兔就能等到让女主欠自己天大的人情不得不心愧投怀以身为报，那些“恩”，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
为什么别的业界作品里很少这么写呢？
因为，很难写。“挟恩”所需要的，并不只是特地给女主们落下心理空档让男主有机可乘，更需要男主有着能看破、抓住，乃至解决这事件带来的机会的诸般能力。捏就女主当然很容易，业界那么多年所琢磨的无非就是这些；再补个苦大仇深的回忆背景也不算太难，反正女主才是本体背景终归只是说得过去就行的背景。但，塑造男主，尤其是这般有能有型的男主，那就很难了——这本就不是业界的强项，毋宁说是最大的短板之一。
并非是别人不想这么写，不想让这段恋爱能更“顺理”而“成章”，而是因为，他们做不到。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我当然无意否认《灰色的迷宫》在这一点上的优秀。别的作品里，各个人线质量总有高下之分，因为撑起它们质量的，或者是所经历的事件是否足够精彩，或者是所描绘的女主是否充满魅力。而这两点，本就因条件的不同而有云泥之别。而《灰色的迷宫》里，所撑起它们的，并非这些，而是男主本身。挟恩的事件不过只是契机，它精不精彩并不太重要，都合或者恶搞的情形也是时有之；女主的爱恋不过只是结果，她可爱与否也不太重要，倒不如说这里面的所有女主因设定本就各有其致命缺陷。重要的是，男主的能力，让他得以完成了这挟恩而矜，做到了对恋爱过程本身存在的证明。
用一句话来概括《灰色的果实》的剧情的话，那大概就是都市兵王风见雄二降临学园大杀四方装逼泡妹两不误……哦不好意思错拿成起点爽文了；应该是心理治疗师风见雄二潜入病/院悉心照顾耐心治疗各路女病/人……哦不好意思又拿错成夜勤病栋了；应该是这句才对——多啦A梦（风见雄二）掏出他无所不能的异次元口袋（主角光环）来挽救各路菜比大雄（女主）心态的故事。
为何不是起点爽文，很简单，因为它不够爽，男主需要的不是大杀四方，仅仅只是有足够余裕来处理女主的危机而非装逼自我表现；为何不是心理治疗，很简单，因为治疗本身只是幌子，一切行为转进恋爱在galgame里就是无上的政治正确。
那么，为何说它是哆啦A梦之于野比大雄呢？这不应该是一个恋爱故事吗？
是啊，毫无疑问，它证明了恋爱，而且证明得非常漂亮，漂亮到哪怕是个后宫作依旧鲜有质疑。但，它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点。正是这一点，让这个恋爱故事，最终成了并不恋爱、仅仅只是救赎的故事。而描述这种救赎及其过程，以哆啦A梦的无条件迁就以及花样百出的能力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它证明了恋爱，但却漏掉了最关键的恋心。我当然对于诸女主为何会喜欢上风见雄二毫不怀疑，但，恋爱是种双向的选择，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它所漏掉的，正是这一点——风见雄二，到底又是为何喜欢上女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