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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不经的爱的教育，兼论企鹅罐中的意象和作品主旨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动画了，因为名气的缘故，选择了《回转企鹅罐》（下面简称企鹅罐），并且在看之前就决定要在看完后写一篇评论。动画只看了一周目，随便写写。

桃香在故事中的地位，兼故事梳理

要评论《回转企鹅罐》，就不得不对这充满了象征和隐喻的故事线做一梳理。故事中的主要人物，虽然看似是高仓家兄妹、夏芽家姐弟，但实际上是荻野目桃香（Oginome Momoka）。

不妨做一设想，从故事中去掉哪个人物，整个故事将完全不成立？无疑是桃香。桃香是故事原初的「爱」的奉献者，同时又是最大的神秘主义象征。在生前，她可以发动咒语，拯救了童年受创的たぶき（老师）、ゆり（金毛演员）乃至 95 年事件中潜在的受害者。去世后，对桃香的追思严重影响了荻野目苹果的自我认知。而桃香与高仓组织（企鹅特别行动组，包括粉毛男高俐）的矛盾，则构成了故事的全部矛盾。

我们不妨以时间顺序整理一切：

1. 袭击前，企鹅侧：晶马是高仓夫妇的亲生子。真砂子和冠叶是兄妹，其父亲也在组织中。晶马认识了陽毬（下面写作 Himari），在 Himari 被送往儿童粉碎机后，晶马救回了她，然后被高仓家收养。
2. 袭击前，桃香侧：Yuri 受到变态父亲虐待，桃香拯救了她。Tabuki 怕不被母亲喜爱，于是自毁双手，进入儿童粉碎机，又被桃香拯救。在袭击时，桃香亲自与高俐对峙，但没有取得完全胜利，自己化身为两顶帽子，高俐化身为两只黑兔子。
3. 袭击后，高仓侧，10 年前：高仓家五人从企鹅公寓搬出来住在了独立的房屋内。父母被警方怀疑是 16 年前袭击的主使，从此父母再也没有回过家，下落不明。但组织残党企鹅会仍然存在。
4. 袭击后，苹果侧：苹果童年目击了父母就桃香的忌日和自己生日的讨论，包括父亲的出轨。这段创伤让她认为自己应该作为桃香生存。因此，她试图通过桃香的日记复现桃香的一切。这段剧情构成了前半部分的主流，最后得到晶马的救赎。
5. 袭击后，现在：妹妹 Himari 患了不明绝症。高俐出现，利用一种特殊的药物，引诱冠叶参与到企鹅会中，试图借冠叶之手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整个故事充斥着没有解释的设定。如企鹅到底是什么？儿童粉碎机到底是不是实际存在的？「生存战略」展开的领域是什么？为什么桃香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高俐可以救活死人？……

这些问题我相信有一部分是故意模糊处理的，为观众留出解读空间。（下一节我就会过度解读了！）还有一部分我想不出怎么解释，只能说可能编剧就是为了写个故事吧。

《回转企鹅罐》后半部分几乎每一集都强加了新设定，比如完全没有解释的：为什么冠叶和晶马二人被锁在了箱子里？最后又是怎么出来的？这说明编剧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使出这种下策了。这部分设定对故事主旨影响也不是很大，所以我在解读时不会太纠结这些。（实际上我对一些地方还是有困惑的，比如 OP 一开始就有高俐，这说明至少编剧早已想清楚剧情的大体走向，但是很多设定依然混乱不堪，不知道是我没想明白还是细节上没处理好……）

一些意象的涵义

《回转企鹅罐》尽管上面我黑它有很多没解释的设定，但实际上它的完成度意外地高。下面写一些我自己的理解，下一节整理起来谈论故事的主旨。

苹果是什么？ 苹果是故事中最重要的意象。不论是 OP，还是第一集借小孩子之口表达的「通过苹果可以窥探另一个世界」，还是荻野目苹果这个主要人物，都可以看出「苹果」这一意向的重要性。一言以蔽之，故事中「苹果」代表着向他人奉献出的爱。在末尾的铁箱 Play 中，爱也被具象化为苹果。

企鹅是什么？ 故事的起因是高仓家三人去看企鹅，而「企鹅」这个意向绝不仅仅只在这里出现。完全相同的企鹅活动场景在整部动画中出现了至少三四次，标题「企鹅罐」，故事中随处可见的企鹅图标，还有跟随这些人的企鹅。企鹅是什么？不妨先联系企鹅的生存环境。企鹅生存在寒冷的南极大陆，尽管在水中可以畅快地游动，但在陆地上就很笨拙。再考虑到企鹅会反复提到的「社会冰冷」，和企鹅所暗示的主角心理，答案很明显了：以企鹅比喻社会中的人。

电车是什么？ 企鹅罐中另一个重要的特征是电车、轨道意象的反复使用。在若干集中，作者明确表示，电车本身就是命运的运动，轨道代表着命运的轨道，人们是可以通过换乘来改变命运的。

诅咒是什么？ 诅咒在作品中代表着矛盾本身，当然，是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作品中反复提到的「被过去诅咒」直白地解读就是过去的矛盾没有彻底解决，在现在重新爆发出来了。进一步地解释，可以认为是社会对个体的恶意。PS：高俐的诅咒是另一回事，我认为那是和桃香咒语差不多的东西，完完全全的非现实、非科学的设定。

企鹅罐是什么？ 企鹅罐本身可以象征「爱」本身，但我更倾向于它象征着被爱驱使而引向的命运（与苹果区别），于是标题「回るペンギンドラム」可以解读为「在爱的引领下波澜起伏的命运」。

绝症是什么？ Himari 的绝症象征着不被社会接纳而产生的自我毁灭的力量，这与儿童粉碎机是一致的。进一步地，可以认为是存在主义危机（Existentialist Crisis）。

主旨：爱的教育

企鹅罐的作者批判现实社会的冷漠无情和荒诞不经，并且设想社会的必然结局是自我毁灭，这就是人类整体的命运。然而，只要人人献出一片爱（驱力是带着自我牺牲色彩的亲情、友情、爱情），就可以改变这命运的方向，从而达到美满的结局。

一言以蔽之，是一种「泛爱众」的意识形态宣传。或者说是对人类情感的赞歌。（但是归根结底，又是悲观的。）

作者是如何论证自己的观点的呢？主要是通过几个主要角色的小故事。Tabuki 等人的故事论证（并通过 Tabuki 自己向观众言说）：每个人都必须被爱才能生存。作者还特别讨论了童年对人的影响：当一个孩子被父母抛弃时，就会通过儿童粉碎机这个机制被毁灭。（儿童粉碎机是否实存并不重要，它只是象征了儿童的自我毁灭。因此，Himari 和 Tabuki 被爱救赎后，自然就离开了儿童粉碎机。）

作者同时提醒我们，这样的奉献是有自我毁灭的风险的，甚至可能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冠叶、晶马）。越是想要得到更大的回报，对自己的伤害越大（桃香、苹果），甚至可能堕落（冠叶）。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奉献？这里必须指出，作者对上述「人人献出一片爱」的解决方案是极度悲观的。在故事中，「正派」并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同，反而是「反派」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这透露出作者的想法：奉献爱心从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但是破坏、窃取爱则很容易做到。但是作者的极度悲观中又暗藏乐观，他幻想个别英雄主义式的人物（桃香、晶马、冠叶）燃尽自己就可以挽回倾倒的大厦。而英雄是不存在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悲观的。

上面纯粹是我一周目的理解。我相信会有更深刻的解读。

说到底，企鹅罐是一个好故事吗？

我的评价：荒诞不经。企鹅罐试图用表面的躲躲闪闪隐藏住自己的内核和故事线。但是，一旦把握了故事的发展，就会发现故事本身是一个无根之木。不过，好的故事中总有一个麦格芬（这里麦格芬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在这里就不要继续追问下去了。作者想探讨的主题是：社会、个人、爱、罪恶、救赎、童年等，过分象征化的表现手法一方面是引人入胜的，一方面增加了解读的深度，但另一方面又像是掩盖故事本身的缺陷。尽管故事本身荒诞不经，表现也有突兀之处，但我仍然觉得是一部精彩的故事。

一个具体的缺点是：作者想和 95 年沙林毒气事件牵扯起来，但是故事写得过于神秘主义了。超现实设定本身倒可以理解，毕竟是做动画而不是拍电影，但是这样的设定太多了，不禁让人怀疑是编剧驾驭不住一个单一的超现实设定，不得不引入一大堆设定圆回故事。（这方面一个比较好的例子是《新世界より》。尽管设定并不多，但是展开来仍然可以形成波澜壮阔的故事，探讨深刻的主题。）


（最后是一个个人的评分准则，和本文无关。）

1. 别人想看时，我会建议别看：较差（4分）以下。
2. 看完后没有印象，但是也没有明显的缺点：不过不失（5分）。
3. 别人问我这个作品应不应该看，我回答随便：还行（6分）。
4. 别人问我这个作品应不应该看，我回答应该：推荐（7分）。
5. 别人问我某类动画有什么可以推荐的，我会提到这部作品：力荐（8分）。
6. 我追着别人后面推荐：神作（9分）。
7. 原则上不给 10 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