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6-28 21:00 /
寒假通关了C+C,随意总结一下。

轮回系作品的好处在我看来是通过对限定时空的所有可能性进行遍历,从而由浅入深地向观众展示世界/人物的全貌——那些纯线性叙事很难描写的极端情况,都可以借由无限重置这一方便的结构轻易展现——有深度的角色就这样被塑造了出来。自然,不借助轮回一样可以塑造有深度的角色;轮回系的核心魅力可能跟(支持存读档的)游戏有些类似:赋予观众/玩家上帝般的视野,在更高维度俯瞰、把玩、干涉作品,本质是一种信息的分层展示(已经相当接近emergent gameplay的概念了)。

回到C+C本身的话,作品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因为适应系数过高(即无法适应主流社会可能对他人产生危害)而被送到了群青;虽然序章营造的是高中生普通日常的气氛,但随着剧情推进,每个人的“异常”开始逐渐被揭示。

喜欢的人物排名大概是曜子/雾/美希>>冬子>>见里,所以就按这个顺序说吧。

曜子,神秘黑长直,全能,听太一话,想尽一切办法跟太一形成“一心同体”的关系;某种意义上跟冬子很相似,是那种把心交给对方,依赖外界支点的同时对其他人抱有无所谓态度的人(恋爱脑)。区别在于曜子有独立的能力,能够照顾好自己,可以为对方付出;而冬子则恰恰相反,依赖到了病态的程度,不惜自残来换取对方的重视。然而过去被曜子的恐惧所伤害的太一无法回应曜子的感情,为了保持自我不被重置不得不说出残酷的真相让曜子意识到这种心情是徒劳的,“至死,都要一个人。”

雾,安静、坚强、有行动力,但其实身体柔弱的短发少女;在相依为命的哥哥自杀后,将美希视作了“一心同体”的对象,跟看起来的感觉相反,依赖对方的程度要更深一些。可以说是游戏里最接近正常人标准的人,在被太一送回现实世界后不再过度依赖美希,顺利离开了群青学院。雾的所谓“异常”,其实只是敏感罢了——“你心思细腻,知觉又过于敏锐,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东西。”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宝贵的天赋:只要给与足够的时间培育出坚韧的内心,加上可以约束庞大信息的理性的话,雾会成为比任何人都健全的人类吧。

美希,可以自如应对太一无处不在的せくハラ的,俏皮可爱的卷发少女;但在那天真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一颗自私的心——“因为我完全不理解别人的痛苦,我只是装作人的样子生活着而已。”从发现神龛可以跳出循环的秘密开始美希就一直在努力排除一切可能妨碍自我意识存续的威胁,利用雾对太一的猜疑也好,玷污冬子的尸体也好,她都不在乎:因为没有感觉,因为自己最重要。然而这样的她,却会在喜欢上太一后为了待在一起而选择陪他一起重置;失去了循环经验的美希本质上还是一个依赖他人的,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罢了:她曾奋不顾身地用力抓住失足从天台跌落的雾,也会在雾选择离开群青时因为不舍而闹起别扭。只要被认定为重要的人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共同体”,自私也没有那么可怕,因为“你”已经是“我”了。

冬子基本上就是低配版的曜子,拥有恋爱脑的一切缺点,看不到个人的成长,不想多说。

见里是温柔温和温婉的学姐,非常推崇“秩序”,害怕失去意义,因此总是用忙碌来逃避现实;同时她也会用这种“秩序”来要求身边的人,哪怕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对方也有相应的苦衷,她还是会坚持这种秩序,并被结果给反噬,沉浸在痛苦中。我不喜欢这个角色,因为她是无法坚持自己相信的理念,不知道变通也不能直面现实的半吊子;我理解她的行为逻辑与情感经历,但我完全不能认同。只有温柔,远远不够。

总结一下喜欢的角色不难发现,她们三位的“异常”是互补的:

因为敏感,所以人类差异(恶意)的部分被放大了;

“跟其他人格格不入”这样的想法会促生孤独感,把自己当成是异类;

为了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下去,必须假装成“正常人”,必须学会不依靠任何人,必须变强;

但人类对于亲密关系的渴望是不会消失的,一旦在电波雷达上发现了同类,一定会牢牢抓住,为此付出一切。

世界上不存在完全健康的人类,群青学院的大家正是渴望理解,彼此接近,然后温柔地互相伤害的你我——即便如此,有人的世界也还是比空无一人的世界好多了,因为人类就是靠吞食可能性而活着的存在啊。

顺便谈一下游戏里反复出现的Cross的意象,类似的说法在一些情感板块也经常见到:

“交汇的线条只会渐行渐远,倒不如靠近的平行线长久。”

乍一听很有道理,而且生动。但这句话本质是把人与人的关系当成了静止的直线,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初始的轨迹,只能朝一个方向走去——显然是站不住脚的——人与人之间被看不见的线联系在一起,互相牵动,彼此影响;今天的自己由过去所塑造,明天的自己由现在来决定,努力增加自己的可能性吧,在无边的命运之轮上重新相遇是完全可能的。

"Farewell, until our souls cross paths once more in the boundless sphere of fate."

关于自私这点还可以再补充一下,其实我以为任何人都是自私的,区别只在于自私的表现形式不同。并不是只有计算经济利益才是自私,幸福感,成就感,个人实现,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都是可以纳入交换角度的东西;太一的名言“友情/爱不求回报”是自私的,这是一种单方面付出所带来的自我满足。渴求他人也好,不求回报也好,这都是站在自我角度考虑的东西;但真正的爱,应该要考虑双方的立场——共同体的利益;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说这是共同体的“自私”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对于没有纳入任何层面共同体的“异类”,人是可以不仅自私,甚至残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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