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7-7 18:15 /
吴一郎作品巡礼草稿第13弹,依然和前面几篇存在逻辑和叙述方式上的紧密关联性,全文分为无剧透和剧透两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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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は誰でも、自分が作った物語の中に生きているんだよ」

这是折口谅人的故事,是摩庭祥子的故事,是吴一郎的故事,亦是我的故事。

渐行渐远的黄金时代

2015年年初发售的《夏の色のノスタルジア》(简称《夏色》)是吴一郎重返“悬疑系”风格的第一作,同时也可谓是进入了目前为止的最后一个阶段的标志。
早在创作《Magical Marriage Lunatics!! 》(简称《MML》)之前,吴先生就在推文中表达了对綾辻行人的悬疑惊悚小说《ANOTHER》的关注,并在《ANOTHER》系列累积销量突破100万部之际,罕见地大肆赞扬了算是同行却没什么交集的对方,同时也表达自己对于萌元素和悬疑推理结合的肯定。










兴许是至此埋下了一颗种子,在此后的两年间,一边回忆和感慨曾经热爱推理悬疑时期所写的作品,一边平平淡淡地完成评价也平平淡淡的《MML》后,吴一郎开始在开发日记中提起自己关于下一作的计划——
希望写一个类似《何処へ行くの、あの日》(简称《何処》)一样具有“主线”的严肃风格的故事,而具有那种设置了剧情锁又统合其他角色线路的主线故事,上一作确实是要追溯到04年的《何処》,对于真正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而言,除了“久违”之外,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汇了。
并且,与《MML》那种作者都冷淡对待的作品不同,对于《夏色》的创作过程吴一郎本人是相当满意的,并且着重自夸了剧本的完成度,其中也包括“速度”,这一点使得其他部分的制作工作也更加顺利了,久违的本色演出大概也带来了久违的信心吧。
当然,很多事物还是不可避免地改变了,在他也明白再现《何処》是没有必要也不可能的事。在最合适的形容词之下,期待与担忧同样占据着不俗的分量,期待着能重现当年横溢的才华,又担忧着业界早已不具备当年还容许实验性质作品的土壤了。














吴一郎曾言及这部作品的创作灵感是源自“筋肉少女带”早期的名曲「いじぢなし」中的一句歌词——“脳髄は人間の中の迷宮”,这当然不只是继续暴露着自己的爱好,实际上也是在说明故事的主题甚至是隐约的构架为何。
记住OP里出现的两个关键词“迷宫”以及“乐园”后,在配合试玩版的内容,大概就能彻底地相信吴一郎终于走回了久违的悬疑严肃的正剧风格。
可惜令人遗憾的是,无论是已经被重塑的文笔,还是“过封闭式”舞台的选择,都让吴老师原本最强的方面没有得到足够的发挥空间,让这部作品的日常又回到了为人诟病的白开水模式。
毫不夸张地说,吴一郎的悬疑氛围营造能力不仅是业界内首屈一指,甚至巅峰战力能在更大的舞台上绽放异彩,而他笔下的日常只有依靠悬疑氛围的加成,才能让读者在紧张感的催化下感受到珍贵。
毕竟写手的扬长避短,应该是更自然的事情才对。
对此我们也能从吴一郎自己的话中找到解释,实际上《夏色》剧本除了要求遣词造句通俗易懂外,还是一个将工口要素作为剧本企划的重要部分去认真考虑的作品,不仅没有以前那种厚重的小说感,大量H场景来推动填充剧情甚至带来了分社那种拔作感。
基于“主人公和妹子的性生活对彼此都是一种救赎”以及“工口游戏的本质”这种理由,我自然是听都不想听,毕竟以我最大的偏见去看,废萌纯爱的剧情才是最无价值和意义的(笑),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不如交给分社去做更纯粹一点。
然后因为存在官方中文版的关系,一些国内的玩家被やまかぜ嵐(山风岚)那熟悉画风而吸引,继而去寻找更早汉化的《樱之杜》里那类似的悬疑恐怖的刺激,最终自然还是无法得偿所愿。
于是剧本难免会出现左右不讨好的情况。
无论是期待从这个故事中获得什么,我觉得最后都会置于一种比较尴尬的境地。
悬疑恐怖无论是从曾经还是从未来去看都不够火候,和上一阶段轻松无脑的废萌废萌相比风格跨度又太大了。
所以,如果这部作品的剧本能获得高评价的话,我认为只存在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就是对TureEnd的认同感,尤其是摩庭祥子所说的一切。
正如文章开头那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夏色》的意义不只是故事本身,还有故事之外的故事,其自身所探讨的主题也就是脑髓迷宫中的“物语”。
而下面的解读角度,同样是只属于我的“故事”。





————————————————以下内容含剧透———————————

泪与夏空的时光碎片


时至此刻,我所构建的关于吴一郎的故事也接近了尾声,我脑海之中关于他的虚像,正一步一步地趋于完满——
直达遗憾与期待,都能被坦然接受的终结点。

“这是理所当然,如同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因为无论是谁,都活在自己所创造的故事当中。”









无论是他,我,还是他笔下的角色皆是如此。
从始至终,吴一郎笔下的人物也都只有那一种“狂気”。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文章完成的节点已经发生的未来。
那是对物语的偏执,对物语中既定事项病态的遵守,追求与再现。
换而言之,即是“被物语所凭依”的“狂気”。

和那个故事的内核相似到此等地步,他在推特和开发日记中却未曾言及,我想亦是情理之中。
毕竟纯粹的玩家读者里,若是在《夏の色のノスタルジア》(简称《夏色》)时期仍旧有信者存在的话,坚持十年之久的代表又还能有几人呢。
并且,
即便热衷于“改变”,无数次地提及过去的文字“陌生”,但在吴一郎的脑髓迷宫里,占据着难以向世人道出的斐然地位永远都是《何処へ行くの、あの日》,将他年轻时期的热情燃尽的【最后】杰作。
所以,才会将其作为某种标杆,一次又一次地用来形容与对比。
仿佛早就忘记了那个从中学时期就开始构思的故事,那仅仅依靠三个人的力量完成的,如今唯一一部没有官方销售渠道的作品——
《あした出逢った少女》。
月石最初的,也是最高的杰作。







在《夏色》中,祥子因为无法接受失去父母和小伙伴的现实,从而创造了时间静止的伊甸园,追忆着曾经属于小团体的黄金时代,重现向日葵满盛的永恒之夏。
而小团体们过去的所有经历和当下伊甸园内外发生的故事,也正同吴一郎这十来年所撰写的故事回放一般,作者的思想与偏好全都早已化作了名为个人风格的存在,深深烙印在故事的躯干之上。

例如麻由纪和文音的故事其实就是《何処》里夏美和桐李的改写,虽然是同样造成背负一生的负罪感,麻由纪的处理却比连人像都没有的夏美要不讨喜得多。
不过就算如此,无关尚在人世时孩童的喜爱与厌恶,这一次总算能够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年幼生命逝去的可悲,终于能由衷地为那甚至连配角的地位都没有的角色伤心了。
另外,无论是麻由纪的死还是谅人和祥子父母的而死,秉承的生死观都是《Clear》中春乃和所提出的核心思想——
即使九天之上神明端坐,黄泉之下也并没有死者。
“我们看似为死者所做的一切,最后不过是返还于自身罢了”
“生死观”这个从吴一郎2001年出道之际就成为常驻的标签,早已在《Clear》中发展臻至成熟。
而在《夏色》之中,主角折口谅人不再像《Clear》的主角行野光一那样缺乏感情,所以能够更自然地对“人的死亡意味着一切结束”这冰冷的事实直抒胸怀。
不想让亲人的死亡不具有意义或价值的自我欺骗,同样升华了后期“吴氏生死观”里必不可少的“面对”和“走出”两个过程。













连熟悉又不喜欢的人的死亡都能感到悲伤,那若是与深爱之人阴阳相隔会是何等的痛苦?
后期的吴一郎更注重此般朴素而真切的情绪表达,《夏色》的一些台词也如同他自身随着年龄增长而产生的观念变化,不是以“死亡”来作为一种象征,去寻找所谓的意义与价值,而是接纳那份悲伤,由衷地为逝去的生命痛苦,惋惜,再到最后的告别。
这里其实存在很有意思的事,作者不可能在作品的细节处理里满足每个读者的需求,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似乎吴一郎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感情细节上不够完善的地方,并且做这种细节恰恰是他的长处——配角的感情,父母辈的感情,对戏份很少的已逝之人的感情,他倒是从来不吝啬笔墨,所以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整体去考虑才不添加这些细枝末节,而这些问题又会在之后的某一部作品里以另类的形式完善,变成所谓的“精神续作”。


除了《Clear》与《夏色》之间生死观的联系外,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主人公经历失去双亲的火灾后,被姨妈接纳的故事,她是出于什么感情抚养两兄妹,又是出于什么感情让两兄妹重新回到故里?她那一辈的人也有自己的故事,这点吴一郎是绝对有考虑过的,否则也不会在祥子线的最后,解开男主对姨妈的误会,并不是由于兄妹的异常关系,而是自我欺骗使用能力打量他人的“眼神”。
姨妈,母亲,妹妹,以及主人公这四者的关系,在稍加修改设定后便成为了《樱之杜的净梦者》里其中一条个人线最后的爆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言以蔽之,《夏色》这部作品对我的意义在于作品之外,而《夏色》本身探讨的主题思想,也同样能直接套用在阅读这个故事的我们身上——
即以上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吴一郎真正的想法。
「当たり前の話だけど、相手の頭の中まで覗けるわけではないから」
「どんなに親しい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も、自分なりに翻訳されている。でもそんなのは空気を吸うように当たり前のことで……」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可能看到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管是多么亲密的交流,最终都会被翻译成自已愿意听到的意思,这就像人呼吸空气一样自然而然”










因此我所得到的,由我之笔所能叙述的,永远只是虚像。
我在叙述吴一郎十多年的写作历程和作品巡礼时,仅仅是意味着我在想象与现实的夹缝中完成了关于他与circus,与月石的故事,同时宣告我自己的故事也逐渐迈向了尾声。
一个被吴一郎笔下的“道别式”深深吸引的青年,回溯至了最早的时间点去从头开始了解他。
直到遇见了《出逢》,我就一直在找寻着吴一郎笔下的那个没有任何救赎的夏天,那个相茶流重新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的夏天,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再会那诡异而华丽的文笔,沉浸在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悬疑当中,最终去往和那无尽红空一样异色的结局。
然而,就像吴一郎本人对于访谈中“风格变化”的回答,倘若仅仅是“厌倦不变”这个理由不能为人所信服的话,那么在《夏色》里他就借由角色之口再度回答了这个问题——即使是在时间都静止的世界中,人的心也是会改变的。
即便能再现《出逢》那样的剧情,哪怕时隔一两年,几个月,甚至只是心情不一样的我,也绝对不会获得如出一辙的阅读体验了。
关于游戏标题中的ノスタルジア,其有着“乡愁”的意思,而乡愁本身除了身处异乡的思念之情外,还包含着对熟悉事物似是而非的恐惧和担忧。
不知不觉间,曾经因为灵魂受到震撼与触动而开始的追寻,早已从期待化为忍耐,待到闹剧收场之后,似乎一刹那间理解了曾经在《何処》中所看见的国见绘麻的某种感情——
すべての砂粒を探してもたった一粒の砂金さえ見つからない。
“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的故事既不会像祥子一样等待着谅人寻找到真正的她,亦不会如同绘麻一样求之不得,望眼欲穿。
可我依然要接受失去了什么的现实,最后,带着释然从物语的世界中离开。


无论是《Aries》中千百年的等待换来半个夏天的重逢与分别,还是《水夏》里奏响的死与爱恋的和弦,
不管是《出逢》中象征着异常与无尽哀伤的红色天空,还是《何処》里代表着放弃与告别的霭霭暮色,
抑或《Clear》里诉说的深蓝色的黄泉九域,和《Princess Evangile》中向变革的未来献上的福音——


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这个夏天的色彩一并褪去,最终在心底的一隅留下那对于已经改变的人和物语而言,永远无法再现的不变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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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2023-4-10 23:14
(不妨姑说梦中梦,自笑已成身外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不可能看到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句话挺有感触,一个事物他存在是一种形式,我们认知认识这个事物时候会因为方式、角度等等方面缺少部分认知而导致我们了解的时候会变成另一种形式,如果我们尝试将我们所认知的该事物阐述出来,因语言、逻辑以及表达能力等方面,又会导致缺少部分认知,这时候对方去了解的时候,又会因为立场、自身的经历与经验等等会有不同的理解——结果就是我们不可能完整的表达并让对方完整的理解我们所想表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