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21-7-26 11:08
小男孩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头顶同一片天空。 ...)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若若拥吻逸儿的那个傍晚。母子二人在落日下并未显现渺小,相反,我的视线中只有他们,以及刺眼的光芒。两唇交接的那一分钟胜过永恒,胜过我和若若的所有接吻。然而,这并非永恒,或者说,永恒已在这一吻中消逝无影。
遥想当年的我,那个早已预料到分别的“小明”,抱着尝试的心态与若若相识、相恋、相伴。直到逸儿十二岁生日的黄昏,这次尝试才终告失败。我啊,真是,差劲至今。
“为什么要在他生日的时候走?明天再说‘再见’也不迟啊!”我歇斯底里地央求着她,她面如死灰,发出机器合成音:
“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我们并没有在‘明天’结婚,对吧?我将多少个明天浪费在你身上,我一无所有了,请不要再剥夺我的明天了。”
我默许了,她转换心情,去准备逸儿的小升初生日了。看来,我是和一个魔术师结了婚,她变出了逸儿,也变走了我的真情。那天晚上,我心神不宁,想象着逸儿会如何应对这悲喜交加的生活残局。是啊,从那以后,他不再如以往那般幸福。我,又该何去何从?
“小逸呀,妈妈给你买了个超~级大的蛋糕,都是给你吃的哦。”
“可是,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吃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因为从今天开始,小逸就是男子汉咯。很多事要一个人承担,很多成果要一个人独享。”
“不要!我,我的就是你们的,我才不是自私鬼!”
“小逸当然不是自私鬼,来,吃一块吧,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哦。”
“爸爸也要吃,爸爸也喜欢巧克力蛋糕!”
“爸爸被埃蒙附体了,过一会儿才能变回爸爸。我来斩断卡拉。”她走到我的面前,皱着眉头说:“怎么,你连这天也要愁眉苦脸吗?快点!”然后,用手在我的后背上砍了一下。“看!爸爸回来了,吃吧。”
“要是泽拉图能活下来就好了,对吧,爸爸?”
“嗯。”如果我能像泽拉图一样慷慨就义,也不会如现在一般痛苦。哪怕不是为了艾尔,而是为了若若,我也愿意。
那天晚上,逸儿不在家,而是在外头哭号着,在草地上睡着。从那以后,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沦为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烟抽完了,出去买瓶酒吧。要是放在过去,估计是不可能的。
#2 - 2021-7-26 11:35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头顶同一片天空。 ...)
第一瞥 靛青升阳 Met in the sunrise
和我相处的这十三年间,若若与我都没有改变。性格也好,对白某人的厌恶也罢,都如往日一般。念在两瓶生啤的份上,还是叙叙白某人的破事吧。
那时我还叫他“白哥”,毕竟刚从技校毕业在工厂做技工,人生地不熟,他是第一个让我“开眼见世界”的人,自然要尊敬几分。厂子不小,和学校又是合作伙伴,薪水还不错。有了钱,我就和白哥到处走,到处吃,到处玩。渐渐地,我和他关系好了,他也就说起了人生大事——谈恋爱。
白哥苦口婆心地告诉我女人有多么多么好,和女人上床睡觉是多么多么爽,想以此勾起我隐藏于基因中的冲动。不过,我不但对女人没什么感觉,反倒听他这么一说,我对渴望情事的男人感到恐惧,难以想象发情的我会是怎样的一只野兽。
“你是不是性冷淡啊,明哥。我明白了,没见过中意的吧?相信我,准会给你找个好的!”白哥看来是想给我相亲,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好事?我起了疑心,想逐渐脱离与他的联系,却又起了反作用——他不断地提出与我见面的要求,说是找到了那个人。本着以往的交情,我还是单刀赴会。
果不其然,白哥约到了一个姑娘。然而,她是一脸受气的表情,在白哥离开之后,她才显露出孤傲的表情,说:“明早日出,在旁边十字路口等我。”随后离我而去。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哥后又跟我说:
“若宝就是这样的,死傲娇,处好了真是块宝。”
他这解释和没解释毫无区别,语气中透着一股下流。回了宿舍,我捯饬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休闲服。既然白哥不那么靠谱,那我干脆也随意一把,穿工作装去见那个女孩。
月色微薄,我从床上醒来,悄悄下床,悄悄整理。天还远未到破晓的底部,走到约定之地定是时间充裕。这个城市还是过于落后,百废待兴,天上的繁星颗颗明亮。我不是个仰望星空畅想之辈,自然是没有如此情趣。稍作思考,天空泛白,要到破晓时分了。
此刻,我与她同时走向约定之地,她的背后便是一轮升阳,那种柔和的光芒让人舒心。一袭靛青色的过膝长裙随风而起,底部的蕾丝起舞于空中,印染了初日之彩。原本单调的白色,在风与裙的点缀下显得优雅迷人。的确,我着迷了。
“真巧。”她好不俏皮地说道:“你这老实的样子不像白某人的走狗。”
她还是以一副孤傲的姿态赴约,而她的身躯也正是这种灵魂的最佳归宿——自然散开的棕色长发下是一张宛若玉石的面庞,两条长眉下是两个完美对称的静水湖泊,顺着不算高挑的鼻梁,那双唇是其生命力存在的证明。丰满的身材更像是一种衬托,好似茎秆托举着花朵。一种自卑感瞬间反噬了自己的冲动——如此尤物应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吧。下一秒,她又打破了我的幻想:
“说不定真的可以处一下。”这句话像是对她自己说的,可又能让我听见。她神情微妙,介于犹豫和欣喜之间,然后嘴角上扬,问道:
“喂,说句话呀。第一次约会,就想这样搞砸吗?”
我的汗水濡湿了工装,她说得没错,可是······
“不说我可要走了,下午见。”可她却交叉双臂,仔细打量着我。“下午见”,为什么呢?不应该是“明天见”呢?这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那,下午几点见?”我知道自己的回应很蠢,我该留她吗?还是送她。我也很纠结。
“我不介意和你这个机械脑袋多呆一会儿,你呀,我都不好说了。不过,你怎和白某人认识的?”她的语气透露着一丝轻挑,随后又笑了起来:“哈,反正你也不知道那个杂种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恶心事。坏,坏得如骨头,也就只有这破地方不会判他死刑了。”
“请说吧,我实在是不清楚。”
“简单地说,到处拈花惹草。一下子搞了十几个女的,诱骗上床的那种,他那脑子除了干就没别的。不过着没得逞,毕竟她们脑子机灵。
伪装成正人君子不成,就来硬的。据我所知啊,强奸了两个学生,然后斗殴。真的对这地的警察失望了,这个市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
我已接近知悉,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令人汗颜的恶行,而且她是以极其平和甚至是戏谑的口吻来说的。见我呆若木鸡,她走到我的面前,眨眨眼,说:
“而且,我也被骗咯,没想到吧?他啊,技术不行,实在是让我满意不起来。”
我祈祷着她紧接着说:“骗你的”,但她又笑言:
“和我处不处是你的事,我俩的区别就跟风和石头一样,拜拜咯,这回是真的。”
“等等,”我叫住了她,竭尽全力:“先把那家伙处理掉再说。”
她大笑着离去,留下挂在半空中的靛青升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