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20-5-10 17:53
段云誉 (缺乏动力……)
(高中时打完腐姬后写的一篇文,由于当时是手写所以打算慢慢微改,如果觉得有些情节有既视感那就对了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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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是在十二月一个普通的周末。
  南国的冬天,依旧是阳光明媚,不见寒凉。但被热惯的我近些天来却倍觉体寒,夜里拥被难眠。正想着找个日子去拜会一下大夫,父亲却把我叫了去,问我可已知道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我答说早已知道了。
  父亲面色平静,说:"那你明天便回去一趟,不要拖。"
  也没问为何父亲自身不去,我推辞了。
  父亲竟似微微一笑:"为何?"
  我直白的说明一来我对那位太过长久不曾逢面的母亲无甚印象,并不是很想去趟这种麻烦事。二来我最近身有不适,难以成行。
  听完我第一个理由后,父亲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听得我第二个理由,父亲倒竟呈出一副悲戚的面容:
  "你哪里不舒服?"
  我答说:虚寒,发冷,似身处冰天雪地。
  本不过是极为常见的病状,父亲却像是认命般悲怆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不大,却透出一股坚决。
  他说:"那你是非去不可了。"
  脸上,挂着惨然的笑。
#2 - 2020-5-10 18:08
(缺乏动力……)
隔天清晨,我早早地赶到市总巴士站,搭上了前往母亲故乡的车。我紧裹棉衣缩进座位,在寒冷与嘈杂中无意识地度过一个个时辰。待我因突然意识到车内的寂静而清醒过来时,车已到达了目的地。
  说是目的地其实不太准确,此刻我只不过到达离故乡小村仍有相当距离的一座市镇而已,但这已是来的最近的车了。我叫来出租车把我拉到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并在酒店那间新鲜而土气的西式餐厅吃迟到了几个小时的午餐。即使身临其境,我也依旧难以相信这座小镇竟也建起这栋如星级酒店般装模作样的建筑,实在跟我过去那仅有的些许印象大相径庭,差距之大宛如保利•肖尔比之格里菲斯。
  我叫来服务员为我续添咖啡(说是咖啡,更像是黑色的刷锅水),期间我故作漫不经心地说:"这一带的变化可真大啊!"不料服务员却回以尴尬的笑容,他说自己是外地来的,对当地情况不甚了解,倒完咖啡后他又颇具礼仪的道了声歉,我摇了摇头,他便回到柜台里头去了。
  晚上睡觉,感觉寒气又加重了。
#3 - 2020-5-10 18:19
(别去,别人有木头)
勤奋,有能,爱了(写好大纲就懒得填坑的我(bgm38)
#4 - 2020-5-10 18:21
(缺乏动力……)
次日吃罢早餐,我到镇里的租车处用微信租了台小电驴,"嘶溜嘶溜"地往山里开去。途中路过的小城是一个比一个冷清,到最后终于变成了两旁全无人家的冷清山路。在白天我蛮喜欢这条路的,不过到得晚上这条路便显得十分阴森恐怖,仿佛黑暗中栖息着不明的生物正在对人虎视眈眈。当然,都是我还是个小孩儿时的念想。
  饶有趣味的疾驰了一大段,却仍未见到父亲所说的接路人,我心下不免担心起来,便放慢了速度。巧的令人生恶的是,慢下来后拐了一个弯,便见到了一位把红色摩托车停在路旁叼着香烟大吸特吸的白衣男子。我在他面前停下车来时,他用一种发现稀缺动物般的讶异神情看着我。
  我靠上前去,问他:"这位大哥,可晓得罗泽村怎么走?"
  他吸了口烟,依然是讶异的眼神:"你找谁?"
  "这••••••现在的话,我在找一个叫阿康的人。"
  男子把烟头掐死,扔地上踩了两脚。
  "我就是阿康。"
#5 - 2020-5-11 00:56
(缺乏动力……)
阿康把车停到一片路上,周围也停着三三两两的几台车,我便也依样画葫芦般照做。在陌生的山间小道上,我问他,原先的大路为什么不能走了。
  "坏了。"他言简意赅。
  我便问他怎么坏的。
  "下大雪时雪压坏的。"他慢条斯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便一直想着为何这里地处亚热带却会下大雪。
  "到了。"阿康说。
  在山腰上,我再次见到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小城。
  不带主观偏向的说,这座小城的景色的确颇为秀丽,是那种纯青的恰到好处的古色古香的美,倘若让摄影师取一个好的角度,看起来应该也未尝不可谓是人间仙境吧。令人倍生亲切感的低矮房屋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四周蔓延着带有自然诗意感的黄土斜道和遍布裂痕的石阶,远处渡口隐隐约约的泊着几艘古色斑斓的木船,它们微微摇荡的身姿仿佛能够唤起人们失落已久的遗梦。冬日的阳光撒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触,目睹此景,周缠在我身体四周的寒冷仿佛也有所消退了。
  从眼前的景色中回过神来,却不见了阿康的身影。环顾一圈后仍不见其人影,我便施施然走下村去。干燥的粗糙石阶踩起来感觉十分惬意,空气里带着尘土味儿,吸过几口气后感觉身体里也被灌透了一种黄土般的温厚气息。不过这不坏,我想,出乎意料的不坏。
  街上全然不见有人,走了好一会儿,也只在一间空荡的杂货店前见得一只黑猫。猫懒洋洋地趴在阳光下一动不动,想必是在午睡。我蹲下身子,本想捋捋猫那看起来给人以柔顺之感的毛皮,却又有点犹豫。
  "摸吧,没事的,它没那么容易醒的。"头顶传来了略显苍老的声音。
  我没摸猫,站了起来。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里头,正用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望着我。
  "外面来的?来做什么呢?"
  我告诉她母亲的事,并询问她镇上的旅店在哪里。
  "这里没有旅店。"她断然说道"你若想找落脚的地方,你该去找林秀贞,她那兴许有住的地方。并且,关于你母亲的事,你本也就该去问她。不过,别说是我叫你去的。"说罢,阿婆便挪到了一个屋内背光的角落,像死了般一动不动。
  我道了谢,在店前踌躇了一会儿,蹲下来摸了摸猫,而后转身离去。猫纹丝不动,倒也的确没醒。
#6 - 2020-5-11 17:27
(缺乏动力……)
我不晓得我是怎么找着林秀贞的,走着走着她便如幽魂般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问我来此何事。搞不好,被找着的其实是我。
  "你从谁那里听说我这里有住处的?"秀贞问我。
  "阿康。"我撒谎道。
  "啊,那小子。"秀贞笑了"阿康他还骑着那辆破摩托车在大路上来回跑吗?真是可怜啊。"
  "•••阿康他没走大路,他说大路坏了,带我走小路到这儿的。"
  "是呀,你走不了大路。"秀贞眯着眼"不过,阿康会帮你,真是稀奇,你毕竟是外面来的人••••••"
  "应该,是我父亲拜托他的。"
  "你父亲是谁?"
  我把父亲的名字告诉秀贞。
  "啊,是他!"秀贞似乎认得"那么,你就是她的儿子了,对么?"
  "她?"
"你母亲啊!"秀贞说"我也该想到是你,一来没有关系的人不会来到这个村子,二来你母亲四天前就说了你会来,这不?"
  "家母••••••"我欲说还休。
  "怎么了?"秀贞虽是在问,却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你母亲几时去世的?"
  "据我收到的消息,家母似乎是在七天前去的。"我小心翼翼地说。
  "哦,是吗,难怪她的声音如此微弱••••••不,兴许是我记错了。"秀贞喟叹道,我却只能无言以对。瞧见我惶恐的模样,秀贞笑了:"别害怕,您啊,不过是您的母亲!不过现在跟我来吧,天快暗了,你也该累了,我引你到你的住处去吧。"
  我忐忑不安地跟在秀贞身后,心底不断的盘算着,但最终没算出个所以然来。时间过的竟这样快么?但天的确黑了,我也的确乏了。我问秀贞村里果真没有旅店?她说没有,你在村里见过旅人?我哑然,村子里,的确从无外人。
#7 - 2020-5-16 03:57
(缺乏动力……)
秀贞给的地方,似乎原本是栋小仓库,只不过在角落窗前摆着一张旧床。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打的窗户闷声作响。秀贞点了盏灯摆在桌上,对我说:
  "如今也只有这个地方空着了。你可以先躺床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吃食。你不妨趁机会想想这座村庄的事,关于你的,关于你的母亲的,什么都成。想想好,不思不想的话会冻僵的,你挺冷的,是不?"
  说完这些支离破碎,不明所以的话后,秀贞走了,留我一个杵在屋里。
  她说的不错,我现在是挺冷,兴许是因为雨,也兴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我坐在床头,心里像堆乱麻。我抓起手机打给父亲,信号很差,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
  "你......罗泽......吗?"
  我说,我已到了罗泽村,现正住在一个叫林秀贞的女人给的地方。
  "这样...也没...可去,也只...如此..."
  "你向她...你母亲...事,要小心...这雨...雪..."
  "再见...保重。"
  我挂了电话,心里头不由后悔,出发前没向父亲问的详细些,但后悔也无济于事。
  脱衣上床,床倒比我预想中舒服的多,只是紧抱棉被后仍是寒冷难耐,虽说这更多是我自己的问题。细雨击窗声经久不绝,难以入睡,心中却蓦地回想起刚才秀贞对我说的话。
  她说,想想好。想想,没那么容易冻僵。
  也罢,那就想想。我闭目回想起有关罗泽村的往事,却并未有想起什么,往事并未像潮水般倾涌而来。如此说来,回忆并不像水,我坐在广阔的水面前如此思考:回忆,应该更像是水中的瓶子吧?不,这又太小了...亦或者说是船?自出发那天起,便不断远离渡口的船...
  "黎树!"好友,他...如此叫着我。
  如同咬牙切齿,如同无可奈何。
  我的心瞬间如灌了铅般沉重:我不想被他指责,也不想与他背离,但他在哪呢?环顾四周,仍是漫无边际的水。
  "黎树!"他又叫了一次。
  如同咬牙切齿,如同无可奈何。
  但这次我听出来了:他站在我身后。
  而我...坐在渡口,面对着漫无边际的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
  我能听到他粗喘的声音,他在压抑着怒火吗?他是知道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一点都不漏地,详细清楚吗?
  最后他会怎样做呢?我心里一直这样想着,想着,但始终没有回过头去。
  友人,他...尊德,最后这样说了:
  "你不该...你到底不该说这样的话!"
  然后,伴着骤雨般的脚步声,尊德走了。他要去哪里,我知道。他要去找谁,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我知道。我仰倒在渡板上,凝望着寥寂的银灰天空,我笑着,我说着,是说给她听,也是自言自语:
  "她,是想怎样呢?我不懂,搞不好尊德也不懂。她还在仓库里吗?亦或就在这渡口边?啊,不管怎样,我总得去找她才行。"
  "毕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何她不受人喜爱呢?明明她是这么的天真可爱!但我毕竟小,终是不明白天真不过是痴傻,可爱更是其被玩弄的序幕。什么时候呢?她脸上富有生机的一面不断消退,痴呆顽傻的一面却不断显现,我发现了么?发现了又怎样,在这里,我不过如同一个下人。"
  "这就是他疏远我的原因么?是的,这无疑就是背叛。但我又能怎样呢?"
  "...是的,我不过就是怕会跟她一样。"
  "又是一次,我看见他给她喂食。她目光呆滞,口涎横流,可看出上一次又是多么的严重。之后的那幅情景,我是永生难忘: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哭着说: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她的口水沾了他衣服一身,但眼里竟也'呜呜'地冒出了泪水..."
  "所以...我那样做了..."她这样说着"但又怎样呢...她回来了,在那短暂的平静日子里...不过是雪...谁能躲过雪?"
  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正常
  记忆有些混乱
  我惊醒了过来,身体明明冰凉,却出了一身的汗。
  屋子依旧昏暗,想是天还没有亮。桌子上油灯的光已黯淡了许多,但却依稀照出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的干食,以及坐在桌边人影的轮廓。
  我禁不住失声大喊:"秀贞...秀贞...!!!"
  "年轻人,清晨不要大声呼喊,会吵醒许多事的。"
  回复者的声线苍老而干哑,我心里变得一片麻木呆滞。
  桌边的人拨了下烛火,灯光亮了些,照明了她的面容:正是先前杂货店里的那个阿婆。
  她说:"起来吧,来这边,喝口茶,吃点东西。"
  我起来,坐到桌边,喝了口茶,茶很冷。
  "年轻人,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间破屋里啊?"
  "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我?我叫你来的?哈哈哈。"她干涩地笑了起来,笑声宛如噎住了喉咙的黑色乌鸦"我可不会让你睡在这里,再说,我也没有这里的钥匙。"
  "...我问过您,您说这里没有旅店落脚,想找住处,该去找一个叫林秀贞的人,我找着了她,她让我住在这里。"
  "林秀贞?"阿婆皱起了眉头 "她长什么模样?"
  "这个...四十多岁,长黑发,低眉,浅酒窝,脸上总像有抹轻笑"我顿了顿"并且,总让人觉得她有忧虑...亦或说是担心...?"
  "不错。"阿婆点点头。
  "可是她?"
  "是她。"阿婆苦笑着说:"如果她能够活到现在的话,也该是这般模样。"
  我脸色木然。
  "可怜的年轻人啊,又是阿康...又是秀贞的,尽撞到这些人的!出去吧,我带你去旅馆,这地方你是再不能呆了。"说罢,阿婆又摇了摇头"可怜啊!"
  我随阿婆出了去。天已亮了,早晨的阳光十分明亮。在阳光下望望我住宿了一晚的楼房,确实显得十分寒怆破旧。
  路上,我问起阿婆的姓名。
  "叫我陈婆就行啦。"阿婆说"我就在那里开个杂货店,开了好几十年啦,怎么说也是老街坊了。"
  "是吗。"我盯着路面"陈婆,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嗯?什么?关于秀贞的?还是你母亲的?"
  "我何时..."我缓缓开口"向您提过阿康?"
  阿婆的身影顿了顿。
  "...您,确实还活着,对么?"
  我似乎看到陈婆嘴上浮起一抹微笑。
  但没有答复。
  我停住脚步。
  我本不想回头,但我回了。我本不想失声大喊,但我喊了。大声呼喊已死之人的名字毫无意义,更何况,在街道上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只会被人白眼相待。
  ...?
  我环顾四周。
  有的人在看我,有的人没有。
  有的人笑着我,有的人没有。
  人潮此起彼伏,有的人提着鲜鱼,有的人喝着汽水,有的人急促奔波,有的人无所事事。无比寻常,热闹平凡的...乡村风景。
  也有人用诧异,好笑的神情看着我。
  不知何处飘来了鲈鱼的香味。
  是受到什么鼓舞吗?我朝那些注意到我的人喊道:
  "请问,你们还活着吗?!"
  人们一哄而散。
  "疯了!疯了!"
  "是冻僵了吧?明明雪都还没下呢?"
  "保不准,他似乎很冷...谁知道呢?"
  没有目标的,我默默彳亍着。慢慢地,寒冷捕获了我的气力,我的脚步。我是走到了一间旧磨坊吗?无论如何,我在这里坐下了。任自己陷入迷幻的泥沼中。
  好冷。明明没有下雪,但竟然这么冷。
  想想吧,秀贞说。想想,没那么容易冻僵。
  我闭上眼,细细的回想,思索着。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接下来该去哪里?啊,母亲,父亲,尊德,秀贞,陈婆,阿康,她,她...她!她!!她!!!
  血液在奔腾,气绪在高扬。怒火...在燃烧。
  她...!她...!她...!竟然...
  "筌树!"
  "干嘛吗,哥。不要对我大喊大叫啦!"

  筌树嘟着嘴望着我,脸上摆出一副故作可爱的委屈神情。
#8 - 2020-6-11 12:11
(8EM10-1919 “Beast”)
再看时,终于想到是佩德罗·巴勒莫的既视感。
#8-1 - 2020-6-11 12:19
段云誉
诚哉斯言(bgm38)
#9 - 2020-6-11 12:44
(缺乏动力……)
“你···”我心里涌起一股冰冷的愤怒“你对父亲都做了些什么!”
“我对父亲做了什么?”筌树妖艳的点了点嘴唇,而后撇撇嘴,面带鄙夷的说“父亲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哥?不是你冲进来阻止的吗?”
“那···那只是因为你···”
“只是因为我挑逗,就竟然想那样做了吗,真·的·是个好父亲啊。”筌树逼到我面前“那,只要我不反抗,你会做出比父亲更进一步的事吗,哥?”
“我···”
“你会的,哥,你会的”筌树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会拒绝我的,哥,你会吗?”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伸出了尾指。
我颓坐到地上。
“没关系的,哥”筌树弯下腰“不过只是死掉了而已。”
“可是······”
“只是自杀而已吧,那个男人。”筌树笑眯眯的说“不会牵扯到你我的,把母亲扔在这里,我们就可以离开这座破村子,那样···”她的笑容近乎沉醉“就没人阻碍我们在一起了。”
我没有说话
“走吧,哥,该去吃晚饭了。”
我站起身,面对着筌树。
“我不会离开这个村子。”
“哥······”
“别叫我哥!”我冲她大吼“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之后,我掉头就走,任凭筌树在后头崩溃,哭喊。
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事实上,我也的确这样做了
但是,为什么?
我的双腿一动不动?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是吗?”
筌树边说边伸出青葱的玉指,在我的胸间慢慢地画着神秘的图形。
她···在笑。
“但你也不是我的哥哥,不是吗?”
“你说···什么?”
“我的哥哥黎树”筌树沉静地说“明明已经死掉了,不是么?”
遮天蔽日的森林。
林海中央,有一对相抱的兄妹,亦或说是恋人。
他们相互抱着诅咒,抱着痛苦,抱着爱意。
在林海的深处,死去了。
一先一后,死去了,殉情了。
这是真的吗?这无疑是真的。
理所当然黎树死在了那片林海里,在他深爱着却死去了的妹妹身旁永眠。
既然这千真万确,既然这毋庸置疑。
那么···我···
“所·以·说!”筌树幸福地笑着说“你到底,是谁啊?”
#10 - 2020-6-11 13:20
(缺乏动力……)
“黎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
“黎树!黎树!”
这是,在喊我吗?
“醒醒!黎树!”
伴随着幻灭般的痛感,世界又迷迷糊糊地跃入了我的眼眶。一个平凡朴素的房间,炉火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烧着,只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而占据我视野中大部分空间的,则是一张熟悉到催人落泪的面容。
“···尊德?”
尊德松了口气,面色一下柔和下来,他是在为我担心吗?
察觉到我的想法,尊德尴尬地笑笑,别开了视线:
“好久不见啊,黎树。”

我们坐在炉火前喝着瘦肉汤,啃着面包。期间好几次我想问他些什么,但出于某种畏惧,我竟是没问出口。
尊德不可能没看出来“怎么了,黎树?畏畏缩缩的,可真不像你。”
“尊德啊,你···”我有些犹豫“你确实活着吗?”
“什么啊,这种白痴问···”尊德先是诧异,但瞧见我认真而又凄惶的神情,却又换了种积极的口吻“当然活着了!别傻了,黎树,我是个大活人,你也是个大活人!问这种问题,你脑袋是被冷傻了吧!”
“嗯···谢谢。”
尊德叹了口气“到底出什么事了,黎树?”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惊吓。”
“惊吓?我才受到惊吓了咧。”尊德无奈地说“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到这个村子,结果迎面就撞见你不省人事的倒在一间破磨坊前面。刚开始摸着你那凉冰冰的身子,我还以为你挂了呢!吓我一大跳,差点没把你给埋了,可惜仔细一探你还有呼吸和心跳,就把你搬到这里来了。”
“没死成还真是对不起啊。”
我们相视一笑,而后又沉默。
“对了,尊德,那个···”
“嗯?”
“对不起····就是,关于筌树的事情···”
尊德听罢,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静默着,只管低头喝碗里的热汤。
良久,尊德才喟叹般地开口“是吗,可这事儿你没有道歉的理由吧,黎树。”
“···是吗。”
“我并不责怪你,真的”尊德挠挠头“只是觉得,你也许再也不会说起这件事了···”
“可是尊德回来这个村子,应该九成九还是跟筌树有关吧?”我如此作答。
“算是吧。我想跟过去作个了结,毕竟不能一直止步不前。”尊德倒承认的爽快“那你呢,黎树?你又是为了什么回到了这个村子?”
我把母亲的事情说给了尊德听。
“是吗,那个可怜的女人,终于解脱了吗···”尊德感慨似地说“不过,你回来了呢,黎树···这不很好吗,说到底,你太对不起你的母亲了。”
“我···对不起她?”我有些疑惑。
“喂喂,这你总得承认吧!不管怎样,你母亲总是无辜的吧。”尊德很是惊讶,言辞中,甚至带上了愤慨。
我的头有点痛。记忆有些混乱。
记忆有些混乱
“尊德,我···”我近乎求助似的发问“我···我的父亲是谁?”
尊德听完,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喂喂,黎树,你是失忆了还是怎么着,这些事你怎么可能忘记啊!你的父亲,不是早就已经去世了吗?”
“那,叫我回来村子的···”
“黄侨生不是你的父亲!”尊德大喊“他只是你的养父!”
我脑袋像被熊拿着铁棍狠狠敲了一下,沉闷的几乎无法转动。
“果然···是这样吗···”尊德又一次叹气“黎树,你不能逃避过去啊。人死而不能复生,难道你连筌树的死都不愿承认么?”
簌簌作响的林海。
筌树沉静的面孔上,仿佛仍带着泪痕。
“不,我记得”我重重地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
“不过啊,尊德”禁不住地,视野变得模糊“黄侨生,是谁?”
尊德无言。
无边的悲伤袭上了我的心,我抱着头,不可控制的落泪。
尊德微微抱住了我。
“没关系的,你会想起来的”尊德轻声地说“你不会总是忘记的···你终究会记起来的,黎树,因为你明明就知道啊···”
“是的,你什么都知道。”尊德喃喃自语般地说。
#11 - 2020-6-14 17:05
(缺乏动力……)
哭过后,我终究是有点难为情,尊德倒没有取笑,只是拿了套一次性睡衣来,说我还是再去睡一觉为好,天毕竟也黑了。尊德把床让给了我,自己躺在沙发上,这让我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话说回来,尊德”临睡前我突然想到个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宾馆?”
  “安居宾馆”尊德翻了个白眼“名字真有够逊!”
  “罗泽村这地头竟然有宾馆?”
  “原本应该是没有的,大概是这一两年建起来的吧。”尊德躺沙发上摆摆手“现代化的春风毕竟所向披靡啊。”
  “那是的。”想到前天入住的酒店,我深表赞同。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快睡吧。”尊德像催孩子般说道:“明早起来我陪你去问问你母亲的事情吧,你一个人貌似很靠不住的样子。”
  我也没话去辩解。尊德关上了灯。
  “不过,你也该想起些什么为好···”入睡前,朦朦胧胧间我仿佛听到尊德的嘟囔“也要小心冷···明天怕是要下雪···”
  不久,我睡着了。
#12 - 2020-6-16 18:33
(缺乏动力……)
我来到了渡口边。
  父亲湿漉漉地躺倒在渡板上,一动不动。筌树站在他身边,百无聊赖的低头看着他,很是无聊的样子。
  “啊,哥。”见了我,筌树也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来做什么呀?”
  “我在找母亲。她在哪里?”
  “母亲?不在这里,你去别处找找看吧。”
  “好。”
  我离开了渡口,在街上遇到了林秀贞。
  “你的母亲?应该是在仓库那里吧,今天也是那个的日子呐。这么说,你父亲也会在那里吧?去了你就会见到了。”
  我告诉秀贞父亲不在仓库,他在渡口。
  “哦,是吗?”秀贞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问她跟不跟我一起去,秀贞说不去“去了也没什么可做的。”
  我也见着了阿康,但他没有理睬我,骑着摩托车飞一般就没影了,车上似乎还载着谁,但在飞扬的尘土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去仓库的路上,见到了尊德。
  “哟!”尊德笑着跟我打招呼“黎树,你见着筌树了吗?”
  我告诉尊德筌树在渡口,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咦?那你不去陪她?”
  你去陪吧。
  “哇哦,你这是同意做我大舅哥了吗,兄der!”尊德似乎很亢奋。
  不可能。她不会跟你一起的。
  “切,死妹控。”尊德鄙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大概是去渡口找筌树了吧。
  我继续向仓库走去。
  在主宅的后面,有一栋小巧整洁的建筑,似是刚建成不久。有位衣着整洁却又凌乱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一小块青石上,仰望天空,像在沉思着什么。
  但她当然什么都没想。
  我走到女子的面前,站定了脚步。女子没有看我,依旧自顾自地仰天凝思,我们就这样静立着,像一对造型不俗的纪念碑。
  望着她那痴呆无神的眼眸,我心里的悲伤和迷茫一点点地沉积:我到这里做什么呢?我在这个人身上又在寻求着什么呢?
  “···母亲。”我叫她。
  她没有反应,理所当然。
  “···母亲啊。”我却依然自言自语般的对她说“父亲他死了哦,筌树也是,他们都不在了,而我,我甚至不确定我自己是否还活着。你都看到了吗,母亲?”
  她黯淡的双眼凝望着寥廓的天际。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呐,筌树说她爱我,你知道吗,母亲?我早该察觉到的···我本该离开她,是吗?是的,但我不能,因为······”
  “哥哥,你会离开我吗?”病重的少女问。
  “我那时答应了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这样对吗,母亲?”
  没有回答。
  “···母亲!如果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为什么···你一句话也···”
  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母亲带着悲哀的微笑,看着我。
  “离开这里,孩子。”她的面容渐渐凝固“离开这个村子,黎树,走,走啊······”
  “母亲!母亲!”
  母亲再没回应我。她那一时的清醒,如此快的便失去了鲜活,重归于混沌。是什么让她回归这一时的清明?
  “是爱啊,哥。”
  “···筌树。”
  “母亲她爱你,不是么?那一时的梦景······可惜,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离开这里吧,黎树。”筌树竟似面露无奈“毕竟事实如此···你恐怕完全没有爱过我吧?”
  葱郁的林海。
  “不,我应该爱过你,筌树。”我冷静地说“我早应该想到的,我为什么会回到这座村子。没有人叫我来,父亲、母亲、秀贞···他们早已死了,只是我自己想来。我不为他们而来,我只为你而来,筌树。”
  “那尊德呢?”
  “尊德?···他···”我卡住了。“他···应该也是为你来的。”
  “嗯哼哼。”筌树怪兮兮地笑了。打从很久前我就很喜欢她这种笑法“你什么都不懂嘛,哥,傻兮兮的。”
  “也许。”我苦笑。
  筌树也笑了。
  “你不是为了我来的,哥。”
  “筌树···”
  “不要说什么因为独自愧疚而回到这里,不,哥,你不是因为我。哪怕你和我在林海中自杀,那也不过因为你是我的哥哥而已啊。”
  “离开这个村子吧,哥。”筌树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为什么···”
  “哥,你快走吧···”
  “为什么啊···”
  “哥,走吧。”
  “为什么啊!”我近乎癫狂般地大喊“为什么!”
  “因为,”筌树的面容是如此的悲伤“你没有再叫过我一次‘阿妹’,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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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呢?之后你就冷死了吗,黎树?”
#13 - 2020-6-19 13:14
(缺乏动力……)
“之后呢?之后你就冷死了吗,黎树?”
  “是的,阿康。我没有听母亲和筌树的,我留在了村子里,之后漫天的大雪覆盖了整座村子,我也就冻死了。阿康,你也是这么死的吗?”
  “不,我不同于你,我死在很久之前的上一次雪里,就是大路被雪压坏的那一次。其实那场雪之后,村子就再没有活人。”
  “是吗?可罗泽村不还在吗?”
  “这村子原本不叫罗泽,黎树。只是因为你们又回来了,这村子才继续存在下去。你见到了不少死人,黎树,因为大家一开始都不相信自己死了,我一开始也不例外,直到我见到自己的脊椎骨才背上突了出来,才认了这个命。现在不也挺好吗,他们把我这堆破骨头埋到了你这个新坟里,起码不会再受冻了,不是吗?”
  “是的,阿康,这里不会再冷了···这里毕竟是村子。筌树其实说对了,我不爱她,我只是不能舍弃她,又不能离开村子,所以我才决定和她死在林海里···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死在那里呢?”
  “也许是被路过的人救了吧?”
  “我似乎听到上头有人在走,在说话。”
  “兴许是你听错了。”
  “是吗?不管怎样,阿康,我是不可能离开这座村子的。不管怎样,我们曾经拥有过一个美好的家族···尽管如今那些都已成梦景。我不会离开罗泽村,这里有母亲,有阿妹,有父亲,我们一家都在这里。你懂吗,阿康?”
  “我懂。”
  “上头真的没有人吗?我仿佛听见有人在上头呼喊。”
  “别在意,我看,他也快冻死了。”
  “他是谁?”
  “好像就是上次把你救出来的人,好像叫尊德。”
  “他快死啦?”
  “他在上面好多天啦,不晓得在干什么,又是用手挖雪又是大喊大叫的,吵得让人没法安宁,不过在这片雪里,他也活不了多久啦。”
  “他死了的话也会下来这里么?”
  “不会。”
  “为什么?”
  “你知道的,黎树。”
  “我不知道。”
  “不,你什么都知道。那个男人,他不是罗泽村的人。”
  “···他会怎样?”
  “会怎样?村子会消失,但他不会。也就那么回事啦,也许会被人发现,也许不会。”
  我侧耳倾听,隐隐约约听见了尊德的呼喊声。
  “嗯?怎么不吱声啦,黎树。”
  尊德喊着的···是···
  “黎树?”
  “阿康,三十年前,真的是你载着父亲和母亲离开村子的吗?”
  “呸,连老子命都搭上的事,难道还能有假?”
  “···可以再拜托你一次吗?”
  不可思议的,我竟好像看到了阿康的笑容。
  
  “阿康。”我平静地说“我们走吧。”
#14 - 2020-6-22 00:53
(缺乏动力……)
走进房间,不出我所料,黎树坐在窗前,怀里躺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外头发呆。
  我把折叠好的纸质资料放他面前的桌子上,他没有看,只是苦笑着说:
  “你挺执着的,尊德。”
  “这不是执着,只是一种好奇。”
  我从房间里拉来另一把椅子,坐在黎树的身旁。
  黎树同样没有看我,依然凝视着窗外。
  “毕竟你一开始说的如此煞有其事,而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我拿起资料装模作样的翻着,其实没必要,重要的信息都在脑里“但你的故乡候补中,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的地方。”
  “故乡候补,哇哦。”黎树撇撇嘴“这是什么文学流派手法?恕我孤陋寡闻。”
  “这不是文学手法,黎树,只是最简单的信息搜集。”我摇摇头“所以,你能不能详细的介绍一下,你说的那个罗泽村?”
  “详细?”
  “你只是含糊其辞且自相矛盾的说过,黎树,相比之下,你那才叫文学手法。”
  “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尊德?”黎树终于面向我“大可以当作是我的胡言乱语,毕竟我唯一的亲人去世,受点刺激并不离奇。”
  “因为说不定就是你说的那样。”
  “嗯?”
  “说不定就是这样的,说不定我真的忘了有那么一座村庄,忘了有那么一个爱过的人,忘了有那么一段记忆。我是说,”我顿了顿“···我曾经忘了那么多宝贵的东西,这次说不定也是真的,不是吗?”
  黎树一时间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他收回眼神,把手里的书甩我怀里,然后站起身,说:
  “‘记忆的形象,一旦被词语固定下来就会消失了。’”他的语气多少有点悲哀“然而我终究会失去它,这里有太多的城市了,尊德。”
  “正如我终究会失去你。”说罢,黎树离开了房间。
  我感受着书封皮的摩挲感,一边尝试着在脑海中构造罗泽村的样子。
  出乎意料的——
  它存在的模糊,却美丽的清晰。
  over
#15 - 2020-7-21 20:08
(8EM10-1919 “Beast”)
好,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