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4 22:29 /

注:此评论由我和侁、种西葫芦的熊猫,三人共同完成,会剧透/泄底《鸭乃桥论的禁忌推理》漫画1-96话的内容

剧情回顾
来自米洛的邀请
在72话末尾,M家寄来了一封游轮邀请函,这可视作本案的开篇。

邀请函中提到,在血之实习案中陷害论的凶手会出现在邮轮上(73话第3页)。


我们知道,在血之实习案中,论被认定为杀死七人的凶手,并被M家打上“96”的印记。此后,凡是论经手的案件,推理出的凶手都会被他“教唆”自杀,论也因此失去了作为侦探的资格。由是沉沦五年,论终于结交了好搭档一色刑警,能阻止他“教唆”凶手自杀,侦探事务得以悄悄进行,话虽如此,但是如果教唆的病症得不到有效治疗,只通过萌风老师的药物进行抑制的话,长此以往,抑制下的杀意会在体内逐渐累积,终至身亡。正因为此,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解开自己身上最大谜团的唯一机会。

尽管论说需要做准备,但连秘密调查此事的Blue校长也没能取得进展。就在此时,在涉谷启示录连续杀人事件(22话-27话)败于论后被M家抛弃的温特提供了一份文件,记载了血之实习案的相关内容。通过此前调查到的信息,以及温特提供的文件,论逐渐回想起了血之实习案的部分事实。

血之实习案
五年前,身为Blue学校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论被选中参与三天后的实习案件。在查看了公示后,他在走廊遇见了密室学教授芬恩。她的助手鯱正抱着一堆收集来的密室案件资料,在论“出言挑衅”后,芬恩给了论一份“极其困难”的密室案件当作业。随后,来自美国的转校生埃尔默注意到了走廊上的论,尽管周围的学生都告诉他论是个“怪人”,但他还是走过去和论打招呼。论此时一心扑在芬恩给的案件上并没有正眼去瞧埃尔默,而看见论的冷漠态度后埃尔默也并未气馁,心想着要成为论的朋友(74话第10页)。



面对困难的密室考题,论自然是想来上一瓶最爱的黑蜜。他去商店时被告知黑蜜在刚刚被人尽数买走,于是论回头追上抱着一大袋黑蜜的鯱,提出想要买一瓶黑蜜。鯱说可以免费给论一瓶,但请他离芬恩远点。“我只对她的头脑和解开的案件感兴趣”,说完这句话后论就去到了他常待的地下室开始闭关做题。

芬恩给的作业确实很困难,但闭关的论在黑蜜的加持下还是想出了解答。解完题目累得躺在床上休息,醒来后一看手机,猛然发现此时距离闭关已经过去了三天,于是他赶紧把作业送到芬恩老师的信箱,然后一路飞奔,赶往实习调查的约定地点。最终论到达藏身处的时间比既定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在藏身处监视时,论发现了一只童鞋,从附近的工厂中还传出了孩子的呼救声。尽管有风险,论还是选择闯了进去,然后发现歹徒早已在此埋伏,孩子的呼救声是通过录音机播放出来的。于是论与他们进行了搏斗。我们从漫画画面中看到,战力超群的论经过歹徒掏刀搏斗后还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的论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此时,按约定时间(一小时后)到来的警方刚开门就目击了这个画面,于是他们逮捕了论,并请Blue学校的相关人员帮忙调查此事:

芬恩经过调查后发现:

1. 通往废弃工厂的道路只有一条,论在案发一小时前进入后,无人目击到有其他人进入此路。

2. 工厂背后是一条河,无法从此进入。

3. 窗户只有六平方英尺大小(约0.5平方米),无人可能穿过。因此,案发现场当为密室,只有论有可能作案。

法医学教授希尔修经尸检后发现:

1. 七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被推定在论无知觉期间。

2. 尸体并无被移动过的迹象。因此,那段时间只有在工厂的论能犯案。

此外,在21话第7页,论了解到在现场其实存在一种未验明血主的血迹。

以上即为血之实习案的全部细节。

由于M家寄来的邀请函上保证了此案为“四选一”,论提出了四种可能性,我们结合先前了解到的信息对四个嫌疑人逐一进行介绍:

密室学教授芬恩:她擅长通过物理方法破解密室(74话第8页),除了日牢案件(51-57话)外没有她破解不了的密室(当然,因为在论和读者的视角里论并不是凶手,因此血之实习案也算是她未破解的密室,或她故意制造的密室)。在血之实习案中,论说她可能撒谎以掩盖某种诡计。

法医学教授希尔修:他曾十五次成为嫌疑人,但每次都因缺少证据而被释放(63话第13页),涉嫌的线索被处理得非常干净;在双子牢狱密室杀人案结束之际,芬恩提到去年她出于对实习案的兴趣回到了案发现场,在那里意外看见希尔修先到一步抵达,希尔修解释他也只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线索。然而,芬恩查看档案后发现,希尔修与此案本没有多少关系,因为案发时他正在国外(57话第7页);他解释当时确实在国外度假,但后来接到了来自警方的电话,于是回来了(67话第3页);他曾差点杀死论(63话第15页);他对M家避之不及(67话第7页);在血之实习案中,论说他可能将死在别处的尸体带到现场,然后在推定死亡时间上作假。

芬恩的助手鯱:在血之实习案中,论说鯱给的黑蜜可能含有某种致幻剂,导致论在无知觉的情况下杀死那些人。

Blue学校的转校生埃尔默:在67话第12页首次出场的他自称是论在Blue唯一的朋友;埃尔默说自己向论表露意图时,论回答道“我不知道,你自己决定吧”,于是两人就成为了朋友(68话第5页);正如上述,他在血之实习案三天前才转校来到Blue;在血之实习案中,监控显示,埃尔默曾在案发后假扮成警察查看了档案,因此论说他可能篡改了档案。

随后,论和都都登上了那艘“海豚号”七层豪华游轮。

三起命案
游轮布局概况:

在二楼的主餐厅“海洋”享用晚餐。

随后会在横跨四五楼的中庭举行庆祝派对。

六楼有能一览海景的珊瑚厅。

七楼顶楼有一个巨大的全天候泳池和美人鱼酒吧。

在游轮的306号房里待了一会之后,论和都都来到了大厅参加欢迎聚会。都都惊讶地发现修比兹——Blue学校的追踪学教授,同时也是他们的盟友——变装成游轮上的侍者,想要提供帮助,但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发现并拖下了船。四名嫌疑人不出意外地也出现在游轮上,埃尔默说自己是凭直觉认为论会上游轮,于是就跟过来了;芬恩和鯱受她父亲的邀请乘游轮去调查未解的密室之谜;希尔修并未解释自己出现在游轮上的原因。

随后,M家现任家主米洛在论的房间里留下一封信,预告午夜时会在美人鱼酒吧中给出一条线索。然而这条线索却是一起命案。午夜,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庆祝丈夫的四十岁生日,当丈夫喝下酒后即刻倒地。此时也在酒吧的希尔修检查了尸体,丈夫的死因是中毒;订酒的电话是一个陌生人打的,声音是凶手经处理后的机械男声;为纪念丈夫生日订的红酒本该产于四十年前,但其实毒酒只是贴上了产于四十年前的标签;所以红酒是凶手提前准备好的,上游轮前凶手并未确定受害者,因此毒杀中年丈夫不存在什么动机。站在酒吧门外的埃尔默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回到房间后,米洛打来电话,他告知论,此后每天都会发生一起案件,若想停止这一切,就要找出作案者并用抽屉里的枪将其杀死。

论想着,必须采取措施。

毒杀案的诡计非常简单,凶手准备了一瓶有毒的葡萄酒和多个假标签。在得知受害者的生日后,凶手就在瓶子上贴上了相应的假标签并把酒放到了吧台上,从而让侍者拿错并送到死者的桌前。

第二天,在与芬恩和鯱交流时,论要求芬恩告诉他,为什么她确定实习案是密室杀人案,然后她告诉了他关于档案中的一切,并补充说那是感觉论不像他自己(花了三天才解决案件)。论得知鯱当时买光黑蜜是为了做日本甜点。此时一位女生的呼救声从远处传来,随后另一名女生从甲板上方应声坠落,当场死亡。调查后发现,两位女生是很好的朋友,她们在结伴来到顶层甲板后被凶手迷晕,然后两人被一条绳子绑在一起,一人被绑在甲板栏杆下,一人被绑在栏杆旁,身边有一把小刀,绑在栏杆旁的女生因为药力较弱醒来更早,之后发现自己被绑住,于是呼救,同时她发现脚边的小刀,随后割断了绳子,正是如此导致了绑在另一侧的朋友坠亡。为了防止其他人进行干预,凶手在通向甲板的门后放了一些橡胶塞卡住门缝形成密室。

随后,都都想到,四个嫌疑人中只有第一起命案在场的希尔修知道曾有毒酒这件事,因此可以用邀请喝红酒来测试他们的反应,他们拿到毒酒酒瓶,重新装满新的无毒酒进行测试:埃尔默喝下时并未犹豫,鯱则欣然喝下,之后,芬恩则拒绝喝酒。

在测试完毕后,芬恩说鯱中午在甲板上发现了希尔修的A级侦探吊坠(82话第4页),并且第一晚订酒的电话打来时,接待员被希尔修叫走了。希尔修对此作了一番辩解,他是下午才发现吊坠不见的。

为了增大凶手继续作案的难度,论决定将四人聚集到六楼的大厅,同时说明M家的情况。到了第二天的23点55分,希尔修在桌下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01
00:10
第三起命案
显然这是一封预告信,第一行对应的是地点或目标人物,于是希尔修提议六人分散行动,分别去提醒住在101、201、301、401、501、601号房间的乘客,询问他们是否察觉到什么异常。论一开始不同意将众人分散,因为会给凶手提供作案的时机,但后来还是接受了这一建议,于是论给大家分配完房间后,众人便出发了。

都都查101号房,芬恩查201号房,鯱查301号房,希尔修查401号房,埃尔默查501号房,论查601号房。

然而论和都都率先汇合,在都都疑惑为何游轮有七层而凶手只选了六层后,论得到了启示,“■01”指的并非是房间号,而是七层顶层的“pool(泳池)”。二人及时赶到泳池,都都救下了被背对背绑在一起丢入水中的夫妻,而论则去追赶门外出现的黑影,最终虽然没追上,但是捡到了黑影掉落的卫星电话。

夫妻都是被机械处理过的男声电话叫出来的,两人分别住在522号房和523号房,是埃尔默检查的楼层,不过埃尔默解释说可能是凶手尾随其后(漫画呈现的画面显示,每层楼的1号房距离电梯最远)。

众人都说所检查房间里的乘客表示没有察觉任何问题。201号房的人虽然对芬恩有所怀疑但还算配合,301号房的客人骂了鯱一通,501号房的客人给埃尔默递茶但他没喝。

然而论似乎已经推出了凶手,表示很快就能公布真相,但需要进行“最后的确认”。随后论通过卫星电话打给修比兹,修比兹之前扮成服务员递酒和果汁,以此取得了游轮上四人的DNA(77话第2页)。论被告知血之实习案中那种未知血液属于埃尔默,获知此信息后,论说出了标志本案谜面结束的话:“记忆锁藏谜题,虚空滋生神奇”。

“虚空”与“记忆”似乎在暗指他的记忆和埃尔默对不上的事,在71话第20页埃尔默曾打出一个电话,第21页M家就收到了“来自日本的关于论的情报”。于是埃尔默似乎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然而,两次使用(游轮第一案与第三案)的机械男声、游轮第二案的“橡胶塞密室”、红酒测试中唯一的拒绝,这些因素好像使得论认定凶手是芬恩。

然而,论出人意料地指出鯱才是凶手。

甲板案的密室太过粗糙,绝不是密室学教授会设计的东西。之所以用“不自然的男声”是因为不想让人怀疑打电话的人是女性。递酒测试时,芬恩不喝酒并不让论起疑,反倒是鯱马上就接过酒就喝令他生疑,因为在此之前,论观察到聚会上鯱拒绝了喝酒,而是喝的果汁。所以凶手是鯱,他抢过酒是因为想检查酒是否有毒来保护芬恩。

当鯱说301号房的客人骂了他一通时论已经确定了他是游轮案的凶手了,为什么?因为先前论和都都的房间就从306号房换到了301号房。

五年前,他给论的黑蜜使得论陷入昏迷,论并非是在废弃工厂,而是在地下室时昏迷的。鯱随后进入地下室,将论的手机时间调快了一天。因此,论其实是在血之实习案前一天到的废弃工厂,鯱在实习案当天重新提交了芬恩的作业。由于论在学院里一直与其他学生保持距离,所以想要找来了一个假冒者并不困难,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学校里,随后独自进入工厂,杀死歹徒后,将带血的衣服穿在论的身上,将伪装用品通过窗口扔进河里,随后用刀刺向自己,死前用尽余力把刀放入论的手中。

实际上,游轮案与血之实习案的真相并非多么新颖,实习案甚至可以说是对日牢案的“复制”(日月密室的三个密室均源自欧美的推理小说),时间诡计也司空见惯,以致有些烂俗。然而作者在误导上的设置相当用心,更是使用了数十条伏线支撑这个解答。读者可能会对论推理过程中的某句话产生质疑,然而看到下一句时就把质疑抛至了脑后,转而去先前的章节翻阅对应伏线。

伏线分析
既然邀请函明确本案是“四选一”,我们不妨先从读者视角回顾四位嫌疑人。

作为四人中嫌疑最小的,关于芬恩的误导以及相关线索并不太多。但芬恩其实是本案两个最关键线索的提供者。一些读者在看到76话第15页中论说“他已经领先我们一步了”时,可能会像都都一样产生疑问,“他?”,难道论此时已经排除了四人中唯一女性芬恩的嫌疑?但随后就会发现这个“他”其实指向的是修比兹(他提前到了游轮上),而与芬恩并无关联。再说下论最初赋予芬恩血之实习案的嫌疑,我们很难想象出如果芬恩撒谎,那她掩盖的“某种诡计”到底是什么(作者会在封得这么死的密室上再作出怎样的创新?),正因为难以想象才抱有期待,正因为芬恩说谎的剧情也会很精彩,所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于情于理我们无法彻底排除她的嫌疑。

法医学教授希尔修的嫌疑来得最早,芬恩指出他并未负责血之实习案的尸检,但他也给出了解释。奇怪的是,论认为他可能在推定死亡时间上作假,这就意味着希尔修必然负责了尸检,也就是说,论已经相信了他的解释。而有一条线索与他十五次被怀疑涉嫌谋杀有关——64话第15页所展示希尔修的“A级侦探吊坠”,这条线索的意义在于,正如他在67话第6页中所说,有人散播了谣言。谣言不仅使得他从S级降到了A级,也使得芬恩认为他没有负责实习案的尸检(希尔修因此说,谁对论说过希尔修未负责尸检,谁就是M家的人,但这并没有什么逻辑)。A级侦探吊坠在游轮第二案中被发现后,希尔修指出它是被鯱偷走的(82话第6页),他确实说对了。

而论最初给希尔修定调的嫌疑十分奇怪,“将别处杀死的尸体带过来”如何能在推定死亡时间上造假呢?由于警方开门后确实发现了尸体,所以歹徒们的实际死亡时间不可能比这更晚,因此(若造假)实际死亡时间只能早于论昏迷的时间段,可论当时确实与活着的他们进行了打斗,这是说不通的。

看起来我们就快要独立推出其中的时间诡计了,然而M家已经确定“代理人”只有一个(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怀疑希尔修,那达成时间诡计的必要条件——鯱的黑蜜,不能使用),所以在论的视角中,单凭希尔修的作假并不足以造出血之实习案的效果。

嫌疑最大,也是作者最为苦心设计的嫌疑人是埃尔默。即使不记得论曾多次提过自己以前没有朋友(比如21话第7页、74话第10页)的读者,也会觉得他刻意接近论(74话第10页),自称为论的朋友等行为非常奇怪。即使对71话第20-21页的分镜误导有所防备的读者,也会对他上游轮的原因(他说是凭直觉),以及血迹出现在实习案现场产生怀疑。然而,对论的兴趣、打电话报告论的信息、偷窃血之实习案的资料、莫名出现在游轮上,这些都能通过他的身份得到解释——论母亲派来的助手(96话第9页)。



这个分镜误导非常唬人,如果没有代入本格脑确实很容易被天野明骗到,如果读者在此之前看过《名侦探柯南》的《黑衣组织的谋略》一章,讨论过海猿岛和朗姆,肯定会对叙诡说印象深刻,那么此处可能就不会上当了(天野明不会是若朗吧)。

那么前文是否有线索将埃尔默和论的母亲联系起来呢?其实是有的,不过是隐隐约约,不好判断。

唯一一次读者有机会判断出埃尔默的真实身份是在68话第9-10页,也就是埃尔默初登场的案子——盂兰盆舞杀人事件。



论非常吃惊,为什么埃尔默知道他住在日本,埃尔默引用了“论曾经告诉他的话”:“如果我想建造一座度假小屋,选址一定是在一个拥有勒·柯布西耶所设计建筑的国家。”勒·柯布西耶是论非常喜欢的建筑师,这句话也确实是论曾经说过的,而且他只对和他亲近的人说过这句话。

我们知道埃尔默是在血之实习案发前三天转学到Blue的,按照回忆他和论是没有打过照面的,如果我们相信埃尔默不是凶手,那么为他包扎伤口的人也是另有其人。若以上结论都成立,马上就出现一个巨大的矛盾:埃尔默是不可能知道论说过的这句话的。如果是那个伪装者引用了论的这番话,那么这个人必然是和论在相当一段时间都保持亲密关系的人,可是论前前后后并没有提到这个人的存在,因此这个假设也是不成立的。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埃尔默认识和论亲近的人,而且这个人把论的喜好告诉了他。那么这个人可能是谁?纵观前68话的登场人物,我们只能想出两个人具备和论亲近的条件:论的母亲、第一话中把都都介绍给论的菊。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范围收缩到论的母亲一人,然而,如果假设高原客栈式餐厅连续杀人事件中给Blue通风报信让修比兹来救场的神秘人就是论的母亲的话,一切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与读者的“游戏”

接着,我们来考察论的思路。虽然解答时他先提到的是“机械处理过的男声”和“业余密室”中透露出的“保护芬恩”,但他确实也说“第一件引起怀疑”(87话第7页)的是“果汁”线索。而尽管76话第18页给出了鯱喝果汁的特写,但此时是四位嫌疑人在游轮上的首次登场,读者很难在当时发现这一线索。

而“果汁”线索更重要的意义是,尽管案件策划(包括主题以及具体细节)可能出自米洛之手(因此,三起案件的共同之处“保护芬恩”指向鯱,这是很没有说服力的),但抢过自己不喜欢喝的红酒这一行为,无疑是鯱的自主行为。所以,真正让论产生怀疑的具有说服力的线索应为“果汁”。

在米洛质疑论全靠心理时,论提出的“301”线索定会让读者大吃一惊,甚至拍桌而起直呼“不公平!”然而,要说读者应当在初读时推出“301”,不免显得有些夸张,但其可推性确实有严密的伏线支撑。

在讨论之前,有两点需要明确:首先,“301”并非漫画中的侦探推理后得出的结论(甚至反而是侦探本人采取的“措施”),所以漫画中不会有相关推理过程,这也是读者容易感到“不公平”的原因。它完全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游戏”,这也使得漫画中不能对它有任何解释,其奥妙完全留待读者自行发掘。

其次,本文以分析的角度回看漫画,并不实际要求读者推出“301”,仅论证“301”的可推性。

第一条自然是论在解答时闪回的79话第7页那一幕,在游轮第一案发生后,论说“我们也得采取自己的反制措施”。从此处无法得出任何结论,它也不能用于证明“301”的可推性,但或许能引起读者的警觉。

就在此后不久,论与都都准备回房时,论提醒都都别走错房间(第14页),而都都回答道:“房间是最远的那间,我记得!”但两人最初的房间306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最远的”,而我们知道每层楼的1号房间距离电梯最远,因此,该线索是最为直接指向“换房间”举措的线索。它的聪明之处在于,这句话不仅被加粗强调,并且几乎紧跟在论说“反制措施”后,先前起疑的读者按理来说很容易就能发现它,但都都紧接着说的话,将读者的注意力从这个“小插曲”转回当时的“主线”(论以小马喻都都的成长),这使得该线索被藏在了“看起来更重要的事”旁。

不过,上述线索只指向两人换到了某层楼的1号房,认为先前住306所以换房间后仍留在3楼是不严谨的。那么,有什么线索指向了新房间在3楼呢?

在泳池(第七层)进行毒酒测试后,论和都都与除埃尔默外的三位嫌疑人告别。随后,两人到了3楼,却过306号房而不入(82话第10页,这也是除初次上船外,作者唯一画出房间号的画面。值得一提的是,此处的走廊尽头与换房前两次画出的走廊尽头不同)。



两人来到3楼大概率是想要回房间,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性(理论上的可能性是无限的,但均属无据猜测):因为论在这条走廊上说要聚集四名嫌疑人,随后就去找了埃尔默,他会不会此前就想好要聚集嫌疑人,于是来找住在三楼的埃尔默(不会是其他三位嫌疑人,因为他们刚刚告别)呢?但我们能够发现“早有计划”和“住在三楼”之间存在矛盾:

若两人“早有计划”,则他们来到三楼是为了寻找埃尔默。

因两人已走到306,所以之前路过的房间都不是埃尔默的。

因此,“住在三楼”的埃尔默只能在301-305。

但如果真是如此,房间就在眼前,论怎么会在嫌疑人的房间外大声密谋?这显然不合常理。若对“不合常理”不够满意的读者,不妨看看82话第12页给出的一张游轮的空镜,若埃尔默就在三楼,作者为何添加了一张空镜用于“场景切换”呢?



因此,埃尔默极大概率不在三楼。既然如此,来到三楼的两人大概率是想回自己的房间,因此,过306号房不入就指向了换房间这一“措施”。

当然,此线索只指向了“换房间”而不能指向“301”,它的隐蔽导致其几乎只能在回看中发现,且需要经过一定程度的推理才能诠释,读者或许不会对它有很高的评价。但作者结合文字与图像,不仅让读者在重读时仍能感受到推理的乐趣,且创新地将“空镜”元素加入了伏线设计,无疑揭示了漫画伏线的更多可能性。

又注意到在83话第22页,论是按座位的顺时针方向分配的调查房间,读者会觉得尽管论可能已对鯱产生怀疑,但分到301号房仍是“运气因素”,若非如此,论是否永远都获取不了“301”号房这个决定性证据呢?然而,正如上述,论先拒绝了这个分散众人的计划,随后才同意。其思维转变必然是由于想到了301号房的特殊性,而他有保证鯱被分到301的手段(选择顺时针或逆时针顺序等),或者,尽管301号房未分给鯱,只要分给了嫌疑人之一,就能排除该嫌疑人,从而如多米诺骨牌般,甚至“循环论证”般连续排除其余嫌疑人(读者自证不难,此处不再展开),此处的计谋可谓非常精彩。

结合“果汁”线索与“301”线索,论此时已经可以确定鯱为游轮案的凶手,同时也是血之实习案的凶手。但直到获知案发现场残留的陌生血迹属于埃尔默,论才完整得出了实习案的真相。

重温实习案
下面我们将实习案的诡计分为“真正的密室”、“假扮”和“时间诡计”三部分,依次考察有哪些支持对应结论的线索。

首先是“真正的密室”,正如论在87话第19页所言,“事实上,我知道一起类似的案件”,破解“真正的密室”的最重要线索来自芬恩,也即日牢案。我们知道,芬恩以破解密室为乐(63话第6页),并且只顾着找出制造密室的“诡计”(53话第12页、54话第16页)。芬恩能通过“发现密室诡计(包括延时、远距等)”从而破解密室案件,但她为什么没能解开日牢案呢,因为日牢案没有“诡计”,凶手真的没有离开密室(且事后骨灰被运出)。那么是否在这种特定条件下,芬恩就无法破解密室案件?同属她未破密室的实习案是否也是如此?的确如此,实习案中也没有“诡计”,凶手也没有离开密室(且通过窗户扔掉了伪装道具)。不得不说,这种曾在设定系作品中大放异彩的推理形式,天野明却在现实世界观下将其重现,这无疑是一种大胆且极具野心的设计,而它完全基于论对芬恩的了解与信任。

我们由此还可以反驳对芬恩的怀疑,破解无数密室的芬恩老师,会设置一个自己无法破解的密室并把罪行推给学生吗?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的职业生涯设置一个不能解决的难题吗?对密室学教授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此外,“真正的密室”也意味着凶手死在了密室中,75话第5页与第7页都通过论的视角表明当时的歹徒只有六人,然而在警方发现时(75话第12页),和希尔修的描述(67话第3页)等多处案件复述都表明发现的尸体有七具。而希尔修通过尸检发现有一具尸体伤口偏离心脏,且被刺后并未立即死亡(67话第4页、83话第11页等处)也支持了这一观点。

然后是“假扮”,既然“真正的密室”要求凶手死在密室里,那么还活着的鯱必然找来了人实际执行此案。有哪些线索支持这一结论呢?“埃尔默的血”无疑是其中之一,在82话第14页中,埃尔默提到了他是因为论在图书馆帮助了他才和论成为朋友的,而血当时沾到了论的衬衣上。因此,假冒者将衬衣换给论时,现场就出现了“完全陌生的血迹”。

至于指向“时间诡计”的线索,在79话第17页中,芬恩提到了论那时有些“不符合个性”,这自然会让读者产生怀疑,尤其是在性格如此鲜明的论身上。芬恩认为花费三天时间对论来说太长了(正如74话第15页中修比兹和都都所想)。回看时还能发现,鯱在听了芬恩指出这点后立马转移了话题,他说:“我敢肯定他当时满脑子想着犯案”,而实际上,在实习案当天重新提交论作业的人正是鯱。

此外,论在出关经过教室的时候也产生了疑惑:“他们还在上课吗?”(75话第2页)若这句话真的是作者设置的线索,则说明当天是星期五,而手机被调快了一天的论以为是星期六(因此不该在上课),奇怪的是,截至目前的漫画中都未提及故事发生的具体年份。因此,即使我们从74话第16中得知手机显示当天是十月一日,也无法通过年月日验证我们的猜想(或许是2016年)。

或许“时间诡计”中更重要的一条线索来自米洛,他通过伪造红酒酿造时间以暗示血之实习案的关键为“时间”,他在77话第12页中称游轮第一案为“线索”,而其他案件只是“每天都会死一个人”。

情节简析
作为第一部的收束,同时也是血之实习案(米洛一度被认为是“最终boss”)的后续案件,游轮案的三起案件本身并未进行什么剧情上的推动。我们很难像论一样,看出三起案件背后均有“保护芬恩”,但我们确实能感受到三起案件中的“两难”处境(为庆祝丈夫过生却导致死亡、因割断绳子而“亲手”杀死了朋友、为呼吸氧气必须把爱人压入水中),而且我们也知道米洛想要让论得知“我眼中的世界”(72话第9页),因此,一个“侦探生涯”和“都都”之间的“两难”处境几乎跃然纸上。

在论和都都前往缉凶的路上,都都祈祷能顺利抓到凶手并顺利治好论的病。这让论想起第一次在公寓见到都都的情形,当都都因为论太过懈怠准备离开公寓时,论提议“你还是比较适合去神社求神拜佛”,因为“你肩膀上沾着的松花粉在这一块只有走在若菜神社的参道边时会沾上”,又“不能走在参道正中央这种老成的知识估计也是你在成长的过程中学到的”,这番推理让都都大受震撼,于是二人结识,直至今日。

二人正对此大发感慨时,忽然一阵烟雾升起,二人受到背后的棍击倒地不起。

醒来的论发现自己正在中庭观看演出,台上正在用枪表演魔术,论注意到手枪是放在自己房间的那一把,于是上前抢过手枪,此时他发现台下正坐着昏迷不醒的四位嫌疑人,舞台上垂下一只小熊,中之人正是米洛,米洛让论用手中的枪射杀四个人中真正的凶手。

生死之门
被指认的鯱承认了他的罪行,并拿出了一把枪。他强迫观众坐在座位上,并透露大厅的门是锁着的。十分钟后,大厅里的装置会释放神经毒气;论只有射开唯一一扇没有装传感器的门的门锁,所有人才能逃出去。然而,都都坐在门的另一边,全身被绑着,戴着降噪耳机:论无法通过声音提醒他,他只能杀死他的朋友才能救下一船的乘客。



论试图说服米洛停止这种行为;米洛没有理由仅因为恨他的祖先歇洛克·福尔摩斯就这么惩罚他。米洛回答说,他让论杀死都都并不是因为他是福尔摩斯的后裔,而是因为他是莫里亚蒂的子孙。这是他几年前就该经历的考验。

论自然绝无可能射杀自己的朋友都都,此时却有另一个“朋友”埃尔默站了出来。他因藏在衣服里的嗅盐而提前醒来,并说想把私藏的手枪交给论。论手里的枪只有一颗子弹,因此,他不能只射穿门后的锁而不射穿铰链(子弹不够)。当埃尔默把手伸进口袋并举起双手时,鯱冲动地开枪打伤了埃尔默。

然而,埃尔默其实本就没枪,举起双手只是一个诱骗鯱开枪射门的假动作。虽然子弹并没有射穿铰链,而只是穿过埃尔默的手(非致命部分)后在门上留下了一个小孔,但论望着门上的弹痕说道:“我已得见解法的曙光。”随后论走到舞台上拿起一张凳子。他把它举过头顶准备打穿毒气装置,威胁说要杀死芬恩,不过鯱不吃他这一套,并且辩解说他只是当芬恩为工具。劝说失败,最终,论放下凳子,走到门前,还是选择了举枪射门,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都都的一声惨叫。

然而,都都其实只是被射伤了肩膀,因为他刚才使劲往侧边靠了靠。米洛非常震惊,封闭了听觉的都都是如何获知这个信息的?答案就是论举起的凳子,倒举着的椅子通过鯱射出的小孔,在门外的都都一侧成像为了神社的大门。于是都都想到了论向他展示的第一次推理,通过“不能走在参道正中央”联想到“靠边”,于是侧身躲过了致命的射击。这个情节上伏笔,从1话埋到了90话,作者甚至在85话第15-16页再次加深了我们的印象,并且巧妙地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都都的“祈祷”而非“靠边”上;这个伏笔,正如90话第20页埃尔默所说,“是仅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密码”;是他人无法理解的暗语;是超越了“小孔成像”这一形式的所束,独一无二的破局之法;是米兰·昆德拉在《不解之词》中所言“假若人还年轻,他们的生命乐章不过刚刚开始,那他们可以一同创作旋律,交换动机”最好的体现;是侦探故事中最闪亮的人物弧光。



最后的交锋
任务失败,鯱立马抱起还在昏迷的芬恩逃出,乘客也赶紧逃出了大厅。论和都都追着鯱到了甲板。然而米洛也亲临现场,他一枪射倒鯱,并宣布船现在在他的控制之下。鯱向米洛发誓,他不会再让他失望,论向米洛指出,鯱完全照米洛说的办了,所以米洛不应该杀他。论推断出鯱只是被迫在为米洛工作,因为M家曾多次以劫持芬恩相要挟,然后芬恩醒来,鯱向她承认了一切。可是,在他能透露论的身体被做了什么之前,米洛射穿了鯱的心脏。

因为论距上次服药时间过了太久,药效已经消失,所以米洛的动作触发了教唆本能。论试图说服米洛朝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但米洛却朝都都开了枪。由于“教唆自杀”是一种“催眠”,它是通过声音的方式生效的,而耳朵里戴着音波筛选装置的米洛自然未受影响,反倒抬手一枪射击了都都。

米洛并未直接杀死都都,而是向论扔了一把刀。他想让论亲自动手;作为“奖励”,米洛会给论一个U盘,里面有关于五年前他的身体被做过什么的全部信息。然而,米洛伤害都都的事实让论大怒,以至于筛选声音都无法阻止触发“教唆自杀”。米洛把他的枪扔到海里,论反手递给他一把刀,命令米洛刺死自己。

尽管如此,米洛也并未惊慌,反倒是病态地笑了起来。一直以来,米洛屡屡回忆起当时为了成为家主而伤害了爱丽丝的那幕,尽管他挑拨论和都都关系的计谋失败了,但如果能以自己之死让论打破从不杀人的“侦探禁忌”,将这个同时为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后代的“怪胎”拖下深渊,他也十分乐意。在M家长大的米洛知道“两难”是世界上最残酷的考验,他愿意献祭自己为论制造出这个困境,如果论解不开,如果论就此走上恶魔的道路,那么就说明论也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甚至在米洛的设计下被迫选择作恶的论还不如自己,也同时证明了莫里亚蒂家族比福尔摩斯家族更优越。

中枪的都都或许并未想到这么多,他只是不想看到曾因失去侦探资格颓废无比,后续终于在自己帮助下有所起色的论陷入这种局面,不想看到论真的打破“侦探禁忌”。“你忘了不能当侦探的那五年吗?但你没杀过任何人,你不是这样的,醒过来吧!”

论听见了都都的话,于是从恍惚中挣脱,他让米洛停下。然而米洛此时已是故意求死,他不断嘲弄着论,甚至从袖子里掏出第二把枪射向了芬恩。从心底滋生的愤怒几乎快使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要是我说不出话……”是否就能停下对米洛的控制呢?于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论夺过米洛手里的匕首,打破了这个两难处境——通过割伤自己的声带。

然后,埃尔默和希尔修赶了过来,米洛承认他失败了。他把U盘扔给了都都,然后自己跳进了大海。

案外的“两难”
最后,我们来看鯱的动机。正如前文所述,注意到“两难”主题的读者会自然地减少对鯱的怀疑,因为我们不仅知道他从小就开始辅助芬恩(83话第13页),而且就算发现了他在喝果汁不喝酒方面的矛盾,也可以解释为他是在提防论和保护芬恩(不需要知道酒里有毒也可以抱有怀疑),所以,我们很难想象鯱会去犯下这些“两难”的案件。然而,我们忽略了犯下案件的只是一个“执行者”,真正决定案件主题的是米洛。他自然也是用的“两难”来控制鯱,芬恩那两次“事故”足以提醒鯱服从命令。于是我们看到,对鯱来说真正的“两难”不在案里,而在案外;从米洛当家主被迫杀死爱丽丝,到游轮上的三起案件,到射击门锁的选择,到甲板上的对质,再到鯱的被胁迫,它们无一不紧扣着“两难”这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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