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30 06:22 /
        玩本作的动机是……玩了前篇好像没有不玩后篇的道理,总之最终花了四天打完。对于群像的结构、制作的精良、系统的垃圾在写前篇时已经提过,这里就不再赘述,以下只针对后篇剧情写点感想。
        按照故事讲述的顺序,先写千寻线。把结论放在前面,我很喜欢这条线路,如果要形容一下程度的话,那就是也许比主线还要喜欢。在这条线路里,不论是“越过千山万水,才是无缘寂寞之国,今日仍再度启程”这首若山牧水的诗,还是双胞胎与镜子这个意象的出现,以及最直接的捧着书的无口少女,都让我想起了才玩完不久的西园美鱼线。而从结果来看,这两者给我带来的感受也是相似的——爽,很爽,辗转反侧睡不着的爽。不过这两部作品始终不是一个作者写出来的,相似也仅限于能让我联想到的程度,戳到我的爽点也不算相同。如果说美鱼线是把对于真物的探寻与对感情的确信藏在了短短一句“令白鸟哀叹的天空之蓝,无法浸染大海之青,互相映照”里,让我享受的点是从这首诗开始,在那并不算长的故事里发现各种明喻暗喻,在理解了故事的内核之后又最终收束回来,回到“鸟翔于天,停滞不前”的状态,那千寻线就是从“——昨日の私から、今日の私へ。”为始,将故事的全貌和盘托出,用看似平淡无奇的主线,与令我炫目赞叹的设计,上演了一场甚至媲美《最初的三天》的戏剧,享受的点在于超现实设定与现实背景的结合之下,其中对于“雪”这个概念的精彩运用,以及最后首尾呼应时体会到的感情的重量。
        御影是个工于人设的作者,这是我今年把他的大部分作品玩下来所得到的经验。青鸟的玛丽、天津罪的萤、前奏诗的永远、水夏的suika、ef的……谁?毫无疑问,雨宫优子这个角色是富有魅力的,不然也不至于让那么多玩家为之扼腕叹息。但,暂且搁置ef不谈,在前面这几部作品里,从吸血鬼到死神,女主角们都有着超现实的能力。我认为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跨越了现实,与幻想接壤的设定,再配合上御影的生花妙笔,女孩们才能从故事里脱胎,凭依于玩家的脑海之中无限成长,进而变得如此可爱。并且,回望这些作品,青鸟序章中日出下的吸血鬼、天津罪中阳伞下与男主并立的前病弱少女、前奏诗里破除心之壁的孤独女孩、水夏里约定下个夏天再见的死神。即使也许过程并不精彩,这种种设定在故事里,一定是为了那个将不幸的女孩变得幸福的结局而服务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优子倒并不那么像一个标致的御影式女主。尽管她能与火村夕再度见面正如游戏里说的那样,是不得不令人相信的奇迹,但这次重逢对于ef这整部作品而言,终究只是开头的楔子与结尾的收官,由此引出的故事要远比其本身更令人动容。优子其人的形象与她对玩家们吸引力的确立过程,这场对白并未参与其中。至于优子与火村的结局,就不必多提了,即使幸福与思念能够永久传承下去,也改变不了天使已然永久沉睡的事实。
        正因如此,在我看来,新藤千寻,才是ef里最有御影味道的女主角,从结构上来说,这条线路也是最有御影味道的故事。有没有超现实的设定?有,每日一失忆的病也许在各种作品里已经反反复复出现了无数次,但终究不是我们生活中能够经常见到的症状(更不用说眼罩这个特色了)。这个设定是否服务于终将要表达出的“幸福”?是的,千寻的失忆症是为了给出她写小说的理由,这又串起了莲治想要写小说的梦想,使得二人产生了连结,进而将故事导向了good end。用作品里的文字来说的话,就是以“——昨日の私から、今日の私へ。”为始,由“她已经不可能成为神了”作结。在这并不长的小故事里,有引人入胜的开头,心悦诚服的结尾,更不用说其中时不时塞进的御影标志式的名场面,以及各式各样的前后照应,老实说正中了我的好球区,喜欢!
        上文提到,我对这条线里的“雪”这个概念非常喜爱,以至于直到打完全线之后,我对全作的理解都离不开这个字,在这里就先谈谈千寻线里的雪。第一处是在教堂里,千寻问火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时,火村给出了“为时已晚”的答案,接下来便是千寻的心理:“为时已晚。我思索着这个词的意思。啊,也许是的吧。也许就像雪一样。洁白美丽的雪花,在不经意间飘然降下。因为从太过深远的地方飘落下来的,不飘到面前就察觉不到。如同天使的羽毛般。”将雪的晶莹与感情的复杂这二者以难以察觉作为共同点串联起来形成比喻,最后再补上“天使的羽毛”,回过头来看,最后这一点从千寻的视角里道出了火村的恋心,早早暗示了优子的故事,我喜欢。
第二处是莲治的心理:“如雪一般,虚幻的思念。很美,却不能触碰。因为人的温暖就会让它消失。”其实这里的比喻同上一处类似,也是将人心中的感情比作了雪,不过这次的侧重点从难以察觉变为了难以触碰。我个人认为,这句里点出的雪的消融这个特性,与优子这个角色乃至本作的部分主题联系很深,这点留到下面再写。顺带一提,“虚幻的思念”其实也是在为接下来的瑞希线中,久濑对于“真物”的探寻埋伏笔。
第三处是天台上莲治与千寻看到的晴天飞雪,这点本身没什么好说的,硬要说的话能够联想到优子线里的夏天的圣诞节,还有“红色的雪”意外的有感觉,主要是演出配合加上告白的加成,使得这一段看下来印象深刻。
        这条线路最后一段惊艳到我的关于雪的文字,来自be的最后一个镜头:“白色的纸片,宛如那一天所看到的雪花一样,轻轻的随风飘舞。30分钟后,所有的纸页都化成了雪片。”看到那张莲治背向飞舞的纸片走出车站的cg时,我的内心os是:纯纯的享受。于现实中,此时的夕阳与日记碎片联系了之前天台的“红色的雪”;于感情上,被撕碎的日记与莲治的告别又联系了之前他内心对于雪不能触碰的想法。“梦已经醒了”的原文又呼应久濑说的梦想与梦境的话语。配合上完美的音乐cg与演出,实在太享受了。虽然我也很喜欢te里小说外与小说内的完美呼应,但相比美好大团圆,某种意义上我可能更喜欢这个结局中,那与寂寞感情相似的彻骨严寒。
        最后扯点看千寻线时的随感。一是这个世界尽头的车站,第一眼就让我想起了前奏诗里永远心之壁的内侧,很难不怀疑日后的御影与镜游没有参考这个设定。二是本篇的副标题“terminal in the world”,terminal这个词同时能翻译为终点站和不治之症这两个呼应故事的意思,太神奇了,有一种看到refrain的感觉。三是玩完与人讨论时才发现原来有两个音羽存在这件事还算一个小小的谜题,不过其实只要注意到这条线的车站没有现实意义,再联系前篇末尾四人组还在用车站,就不难发现可能出现的情况并不是很多。四是御影老师别惦记着大长篇了,多写点这样的小短篇,我就爱看这个。
        然后到瑞希线。由于这条线相对比较短,加上初见时给我的观感并不是那么好,所以少写点。至于不喜欢的原因,一是我对瑞希这种乐天阳光的角色向来好感不高(不过看了后面的剧情还是挺喜欢瑞希的),二是这一对的年龄差…我曾因为这个弃掉了本来想看的《恋如雨止》。总之先叠个甲,主要都是个人原因,与作品质量无关。
        回到这条线路本身。从全作结构的角度来看,瑞希线起的是承上启下的作用,以瑞希这个年下角色为视角,引出久濑这个“大人”角色的思考与情感,进一步展开曾经音羽的故事,完成从当下到过去的过渡,也算是短得情有可原吧。而从主题表达的角度来看,这条线的真正结尾延续到了优子线之后,完成了从对故事的讲述,到对真物的思考,最后又回归故事的进程。
久濑脑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在面临死亡时,对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乃至对自己本身的努力产生了质疑。既然一切终将逝去,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而这个问题答案的具象化刚好是瑞希其人,优子的思念的继承者。瑞希在夕阳下的海边与莲治聊天时,莲治说:“能够给予别人某些东西的人。想成为这样的大人吧,对了,拥有‘能够被谁思念的坚强’的人。这就是大人吧”。这恰是全作的主旨所在。ef,讲述的正是一个个孩子,成为了能够给予他人幸福、承担他人思念的大人的故事。
所以在最后,绕了一大圈的瑞希又回到久濑的身边,在那星空下的海边,告诉他,传达给他:“无论如何珍惜,人和物,总有一天将会逝去,这是绝对中的绝对。羁绊,思念,记忆,心情,生命。这世界上并不存在永恒之物。没有什么是会永远存在的。创造出来的幸福,是虚构之物,也是伪物。所以,请珍惜它吧。为了不要为不知在何时就会迎来的告别而后悔……因为不知何时就会消失,所以请用心,用心地珍惜吧”。读到这段话,我不禁想起了春物里直到结局都若隐若现的真物,又想起了美鱼线中人对感情信任的来由,加上本作的主题之一,这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指向了把握当下、相信现在这个答案。我还是挺喜欢的。就是最后再吐槽一次这个年龄差,瑞希喜欢上的理由是久濑有与优子相近的感觉也太让我不好评价了。
最后是优子线。这条线路其实并不复杂,前半讲优子攻略火村,一并揭开了她黑暗的成长史。老实说,对这部分,我的感触并不是很深。毕竟除开明良对优子的折磨之外,这段恋爱故事本身并没有多么出彩。甚至加上这独特的设定后,我也并没有对优子产生多么大的同情,毕竟她始终留有反抗的手段——那把刀,不是么?而且这个问题的解决手段也出乎我意料地简单,天台上谈了一次话就搞定了,之前明良展露出的恶意杀意什么的最终在他的烟中消化殆尽。到头来,相比优子,我反而对明良这个角色更有兴趣:有梦想,深爱着妹妹,梦想破灭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折磨优子只是为了报复世界,但同时又为优子存下了一大笔钱,在死后指定要交给她,连带着优子对他矛盾的感情,构成了这个矛盾的角色。最后在妹妹房间点火紫砂的结局,总感觉还有点美是怎么回事?
后半讲优子与火村的同居生活,到那场车祸为止。这部分里最迷惑的剧情是得知优子怀孕的那段。首先,明明生活拮据已经是大前提了,为什么一向精明的火村不做好措施?然后,当优子提出要堕掉孩子时,为什么火村一反常态,好似与优子的大脑互换了一般,成为了二人中罗曼蒂克的那一位?倒不是说见不得这类剧情,我也能理解这样能够有个名正言顺展示优子死兆的理由,一尸两命也许更能打击观众的泪腺。但当这个矛盾是一个完全可以通过角色的合理行动规避掉的问题时,我看着总会感到不适。此外,优子在拿着刀对着自己时,说出了大意是火村在将来一定会因为与优子以及他们的孩子产生了联系吗,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后悔。事实上,我觉得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倘若优子不死,相信火村之后能与她过上幸福的生活,但物质的问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要怎样才能既保障一家三口的生活质量,又成为建筑师呢?我不相信这个问题存在答案,所以我也不相信如果优子能活下来,澳大利亚的音羽还能如本篇般存在。雨宫优子的死固然为火村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打击,烙上了一生的伤痕,但我想说的是,火村也未尝不在这次灾难中获得了新的可能。正如ef前篇里优子在广野梦境里说的那般,逐二兔者,不得其一,幸福的代价,是什么呢?
有许多读者质疑着优子的结局不够合理,太过草率,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被车创死这种设计,即使在有铺垫的情况下,也实在与读者的认可沾不上边。但这仅仅是形式上的问题,而不是结果上的问题,为了讲好ef这个故事,优子的死是必然的。首先如上文所说,为了保证澳大利亚音羽的建成,优子不得不死。她的死,从开始就是嵌在背景中的,前篇中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特性早就暗示了她身份的特殊性,事实上,这种神秘感也成为了她角色魅力的一部分。其次,一部以“传承”为主题之一,把“inherit”写进了章节标题的作品,很难不出现一个被继承的人。久濑随时可能发作的恶疾已经在这条危险的线上翩翩起舞,充分试探后,由优子跨越这条线,成为了那位受赞颂者。最后,被传递传承的是幸福与思念,那难道这两样东西是凭空而来的么?不是的,优子支付了代价,火村付出了努力,才有了澳大利亚音羽美好的故事,才有了夏天的圣诞节。
不过扯了这么多,我无非是在找些借口,来试图让这个我喜欢的,优子死去的结局变得名正言顺。最关键的一点是,在上文提到了,雪,迟早是会消融的。而在我看来,雨宫优子,正是一片雪花。一片从天而降,在大地上融化为水,最终又返回天空的雪花。
优子之所以是天使,难道是因为被车撞死,所以升上了天堂么?或者说,优子是在什么时候,成为天使的呢?我想,从一开始,在优子遇到火村前,她就已经是天使其人了。如上文所言,在ef这部作品里,优子是一个不得不死的角色,那么回到久濑的问题上来,她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全作里,我唯一一次落泪的地方,在彼时还叫未来的女孩对火村说出“所以我不会再哭了”时。在那一瞬间,我想我理解了问题的答案。
在音羽这个小镇的天空之上,真正存在着名为作者的神明。神是残酷的,为世界带来了种种灾难,让小镇人们饱受煎熬。但正是在这痛苦之下,所谓的幸福与思念,才那么的闪闪发光。而优子,她正是被神创造出来,派入凡间,播撒幸福的天使。雪像天使的羽毛,而天使小姐又何尝不像雪呢?火村收获了幸福,并在失去它之后将更多的幸福传递给了别人;瑞希紧握着思念,并在今后的时光里向着心中的榜样无限前进;优子呢?天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迎着天使的阶梯而上,也许是时候该休息了。充分与人接触的雪,会被其温暖所消融,但那又有何妨?不过是换了种形式——也许是一片纯粹的白羽,存在于人的身边罢了,若时日恰好,也许还能与你我重逢。在南半球,澳大利亚的音羽里,夏天的圣诞节是存在的。那里没有雪,没有天使,也没有雨宫优子。但,那里同样有着阳光,有着恋人,有着爱与幸福与思念,“In the new world,Inherit the will.”,听着悠扬的小提琴声,望着湛蓝的天空,慢慢想着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旅程,不也挺好的么?
最后的最后,其实,作为一个在中国南方成长的人,我并没有真正地看过雪,更不可能体会过雪融时体温被夺走的寒冷。因此以上对雪的种种评判,都是凭借我从各种各样的资料里得来的虚幻印象。我离雪最近的一次,应该是小学时去北方旅游,在离开的第二天得知那边下起了鹅毛大雪,那时还遗憾了好久。但现在回想起来,就这么保持着对雪的美好幻想也不错,毕竟也许当我走进时,它的魅力就消融殆尽了。

                                                                                                                  ——2023/10/26 通关
——2023/10/30 携《Two, Only two.》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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