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6-3 21:59 /
      
       这是笔者在Bangumi发表的首篇长评日志,说来倒也不是第一次写长评,只是早期作品实在是出于一种迷醉的爱欲写就,内容不值一提。动笔写作这次评价,首先是由于我在bgm的几次偶遇,自我开始了解精神分析之后,还是仅在这里遇到许许多多从精神分析角度来分析作品的同好,让人有些跃跃欲试;其次是由于藤本树这一篇比较成熟的作品质量优异的同时也非常契合于笔者对精神分析的一些理解,让人感触;另外,也很是由于漫画的篇幅短小结构精巧,不需长篇大论地分析剧情又足够有意思。这次也是一时兴起,选择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分析一下这篇短篇。
       吟游诗人奥菲欧(Orpheus)的妻子尤丽狄丝(Euridice)被冥王害死带到了冥界,奥菲欧于是去请冥王放她复活,他在冥界弹奏了一首凄婉的曲子感动了冥王和冥王的妻子。冥王同意了放他们回去,只是有个要求:走出冥界时不能回头看他的妻子,否则她会永远被留在冥界。奥菲欧没有忍住,还是看了妻子一眼,她永远留在了冥界,而他则活在永恒的内疚和痛苦中。他的父亲阿波罗劝他看开,虽然妻子死了,但你可以在自然万物中都看见她的身影,你歌颂世界就是在歌颂你的妻子。
       在对这个故事的倒错的分析中,相对于“奥菲欧爱自己,其倒错牺牲了尤丽狄丝”的正题,齐泽克只给出了反题“尤丽狄丝是倒错的,她为了奥菲欧而牺牲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倒错却需要抓住“不能回头”的荒谬性,而合题来自于破除冥王这个幻想,奥菲欧就是永远丧失了自己的妻子,他无法接受这个创伤性的现实,编造了整个荒谬的故事并以牺牲自己的清白挽回他不愿意失去的东西(爱人)。
       在我所见到的一些对《再见绘梨》的分析中,分析的角度似乎总是从何为“现实”、何为“奇幻”这样一个二元对立切入的。人们热衷于讨论作品中几分现实几分虚构,似乎只要定下了这一点,剧情就解明了,作者的表达也就清楚了一样。可是又似乎总是分析来去定不下一个调,最后剧情成了一桩疑案,作者的意图倒成了玩弄悬念的虚无了。笔者认为,从默认作品里的奇幻和现实对立开始,这样的讨论就早已经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合题了,只能一直在表象中徒劳地打转。
       这部作品的本质内容和精神内核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的,作品所描述的一切都是现实的,而其关怀也是指向现实中的人的,唯有从这个角度出发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首先笔者不是在与幻想对立的意义上谈现实的,而是幻想本身就构成现实的一部分,面对母亲的死亡,年轻的優太是不能够直面这样的创伤的,加之母亲近乎残酷地催逼他长久地注视、拍摄自己,其创伤尤甚。在开头短片的结尾,病院的爆炸恰恰不是破坏性的,而是构成性的。它支撑着優太不至于当场崩溃,也通过让自己负上虚构的“炸死母亲”的罪,来使自己能够与至亲的死亡有所关联。另外,優太的母亲也是倒错的,她以一种近乎暴力的强迫,命令優太拍摄自己的死亡,亦是为了能够以这种方式和即将永别的儿子产生关联,好面对自己的死亡。在后半部分,绘梨的死亡也是如此,从这个角度上笔者认为绘梨和優太是相爱了,不过是以一种倒错的方式。整个故事的架构是一个回环,前后两次生离死别是非常相似也交相呼应的,同时根本就没有任何不“科学”意义上的奇幻要素存在。父亲的角色是很有趣的,一方面,他经历了从逃脱、害怕面对妻子的死亡到参与绘梨电影拍摄的转变。另一方面作为父亲与儿子優太相对照,全程参与的儿子尤其在前半程是优于父亲的,这很类似于一种性化阉割的过程。而在最后,可以看到长大成人的優太与父亲非常相像,但他同样也不能真正直面绘梨的离去的创伤、包括自己妻子儿女一家死亡的痛苦,最后选择在镜头前自杀。当时他是不是驾驶员是有待讨论的,因为这是他在镜头前的自述,即便并不是自己开车,他也可以在最后把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并满意地自杀。
       这样解读当然非常残忍,须知现实只能是如此,至亲至爱者的死亡就是与其人毫无关联的。为了抚平这个创伤而应用这样的倒错幻想(奇幻色彩)弥补现实的缺失并不可耻,因为幻想也不是和现实绝对对立的。面对创伤是否有其他的模式仍然是开放的。
       藤本树的作品我还真没有像某b站动画区蓝色头发up主一样全部看完(更新:现在应该算是看完了,想表示nzh真的是不懂装懂。),他对电影的偏爱和不拘一格的分镜语言是我一直感到着迷的特色,我也开玩笑似地想到齐泽克也很喜欢利用电影来给出精神分析的一些洞见,这次大概也是二者相映成趣了。不过显然仅凭一部短篇就下定论说藤本树就是按照精神分析的模板画的太过武断了,这还有待参考其他作品以及以后的新作考察。不过作品已经早就不属于作者了,“伤害”了我的刀子还要拔出来还给藤本树未免太对不住他欠下的伤了,希望有机会能捅一刀还给他(当然,不是真的动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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