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30 20:21 /
我不喜欢ルクル。不,我讨厌ルクル。
也许有人会对这句话感到迷惑。没错,我的确在《纸上的魔法使》这部作品上倾注过太多的精力与心血,甚至为此花费数月来撰写一篇约20万字的同人,但这些只是有关于《纸魔》的,与身为作者的ルクル无关。我一向就事论事,就作品论作品,同样作者的蒸汽朋克系列里,我对《紫影的索纳尼尔》给予了高评价却对《黄雷的伽克苏恩》不屑一顾,正是源于这种一视同仁下的对待。所以,我并不会因为《纸魔》而对ルクル有所好感,毋宁说《纸魔》里的某些桥段让我对其有着不少的恶感,而在读完《水葬》后,这种恶感最终确定成了讨厌。
《纸魔》里最为玩家所诟病的当然首推第十三章的画蛇添足式的洗白,玩家一般会将其解释为这是ルクル出道作所以为了商业上的考虑而选择这般强行洗白增添HS。但这种说法并不严谨客观,ルクル的商业化出道作并非是《纸魔》,而是更早一年出品的《運命予報をお知らせします》。这部作品之所以会折戟沉沙也不是由于ルクル在编剧时的惯有恶意宣泄,单纯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及格线以上的画师——这才在之后的《纸魔》里换上了桐叶(此时的桐叶画技应该还在及格线以上的)。
而在读完《水葬银币的伊斯特里亚》之后,我自觉对于这一选择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ルクル想要成为神。

我一直对于作者把自己写进作品里这种剧情处理方式感到极为厌恶。不管是《美好的每一天》里的音无彩名,还是《装甲恶鬼村正》里的雪车町一藏,他们的出现都给我带来了这种憎恶之感。某种意义上讲,这正是作者无能的体现,因为他不能做到让自己构设的世界与人物自主自如地顺遂发展下去,才不得不不时出面以一种神神叨叨的方式将主角的思考扳向自己所想要的方向,将主角的命运锁定为自己所想要的结局。
作品应该是有着其内在的情感与逻辑来支撑着剧情的发展的,当人物被创造出来时,他们就应该会本着自我的性格与记忆而在通往结局的道路上一路自然前行。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发展方式——故事的进展并不需要作者自己来露面干涉。这样的故事,才能称得上是好的故事。
作者降于作品内更让人诟病的一点在于,他其实是独立于作品之外的。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导和决定作品的方向,所以他在作品内短暂现身然后又遽然脱离,飘忽不定而捉摸不透。对于故事本身而言,作者的出现是没有情感动机与行为逻辑来支撑的,因为他的言行逻辑本就不在故事内,而在故事外。但他已经现身于故事,已经是这个故事里的一名角色,他的言行已经是故事的一部分,于是关于作者的这一切就与故事本身水火不容、格格不入,正如我从来都无法理解音无彩名与雪车町一藏为什么、又是在追求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般行、这般言一样。对于一个严丝合缝的故事而言,出现这样超逸于故事之外的角色实在是败笔——故事之外的东西,当然应该一开始就在故事之外。
而最为可恶的一点在于:他是作者。正因为他出现的目的是为了强行扭转剧情,而这一行径本身在故事内并不可解,玩家才会对这种人物心生厌恶与反感,认为这简直是在摆布与玩弄其他角色的感情和智商。于是对其格外憎恶、格外讨厌,恨不能欲杀之而后快——相信在《装甲恶鬼村正》里,想要杀掉雪车町一藏的玩家大有人在;而在《美好的每一天》里,对音无彩名不满到比起中指的玩家,也不乏其人。可,他是作者啊,作者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被作品所打败呢。所以,他是无敌的,是不败的,是不会被破防的。玩家愈是反感痛恨,愈会发现自己对其根本无可奈何——然后就又更加反感痛恨了。如此循环不止,恶感层层累加。
如果真的是将作者自己写进故事里,我希望这是如《HELLSING OVA》一般的处理。少校的形象与性格毫无疑问都是作者平野耕太的化身,他策划和决定了故事内的一切,恰如作者策划和决定了作品的一切。但是,我对少校或者平野耕太在作品里的表现并无恶感,原因很简单——他在作品内。他虽然创作和主宰了这部作品的一切,却亦是作品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并不是作为全知全能的作者降于这个世界,而是从一开始就诞生于此并与故事本身休戚与共、脉脉相连。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是无敌无双的,甚至于连外挂和防护都没有,不管是他的能力、他的操作还是他的结局,都没有超出作品角色的限度,他虽然是作者的化身,但绝没有带上作者的威能,而是将自己视同角色平权对待,将自己真正化成了故事血肉的一部分,与故事密不可分。

作者将自己显灵于作品内如果只是为了诱导与裁定剧情的走向与结局,这种行为在某种意义上还能得到理解和谅解。毕竟说到底,这也只是都合与降神的一种操作方式。但如果,作者将自己显灵于作品是为了——为了让自己成为神来决定和主宰作品内角色的命运的话,这种行径就简直生厌到让我呕吐了。作者只是凡人,并不是也绝不可能是神,妄想自己能成为神不过是自我膨胀的狂妄之行。角色虽然只是角色,但在处理和对待时,最起码的要求是将其当做对等同权的“人”来看待。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让人物成了为剧情推演而牺牲的工具人,至少作者还得怀有一颗对于作品本身的关怀敬畏之心——这正如同自己的子女,是需要被自己精心呵护细心照料才对。
而作者成神这种方式,不管是对于作品还是对于人物而言,都毫无尊敬爱重之心——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作者放飞自我执念的工具,他不需要考虑到身为故事应有的逻辑与动机,不需要考虑到身为角色应有的情感与性格,需要做的仅仅只是把一切角色都降为傀儡,让所有文字都配合自己演出这一出荒诞异常的木偶戏。
这真是最为恶心的处理。是最为恶劣的展开。是最为恶意的表露。是最为恶毒的诅咒。
这样的作品,毫无疑问,是确凿无疑、不容置辩的屑作与粪作。

《水葬银币的伊斯特里亚》的前八章里,在氛围的压抑郁结上做得尚且无可指摘,但这部作品单纯只是为虐而虐,为悲而悲,正如故事内的设定里一群人无所不用其极想着让人流泪哭泣,故事外的作者也在其极无所不用想着让玩家哭泣流泪。所以我毫无郁伤之情,只余暴怒之心。我只是愤怒暴躁于这些角色太过圣母太过抖M,连伸手可及的无尽恶意都逆来顺受,偏还要一句句一字字阐释自己是何等苦楚可怜来勾出同情之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部作品正是印证此语的最佳注脚。如果说,能被反抗的不能称其为“命运”,那从无反抗的,又有何资格被称之为“命运”?“命运”的存在本身,不正是因为被挑战被反抗才有着意义吗?
而在忍受着这种折磨与摧残到达最后的结局时,我的愤怒被彻底点燃到了最高点。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无法反抗的神定命运,不是什么所谓的无从选择无从逃避的确凿预言,仅仅只是作者出于自我恶意将剧中人物彻底钉成木偶的傀儡戏。他在这故事里成神,主宰和决定着所有角色的一切,享受着这种操纵的快感与高潮,享受着这份裁决的舒坦与酣畅。
我无法理解这个故事,无法理解ルクル这位写手。我所看到的,是个疯子在自我编织的文字迷狱里,正在一根根将钉子敲在这些木傀儡的心脏上,为自己的权能与全能而陶醉不已。我不知道他在现实受到什么刺激想要在作品里这般安慰犒劳自己,我只知道:对于一部作品而言,这样的作者,实在是屑;对于一部作品而言,被这样的作者所创作,也已经是屑。
Tags: 游戏
#1 - 2022-10-18 00:55
(因为我们站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巨人的肩膀上 ... ...)
我来为人和人之间的误会消减做点贡献吧:坦率地说...你还是把这类伙计想得太“谦卑”了(虽然也谈不上这种说法,谦卑傲慢啥的这些词汇甚至不是一个意思)根据我的理解,以你的视角而言,这位并不是“想要成为”神,而是认为自己“就是”神。这种思维方式是基于认为自己可以完整地把握到外界的一切事物,相信世界本质是个吃x吐f(x)的,能计算能构造的函数。这种意义上,这个思路本身就否认世界存在“不可把握的剩余”(是没被休谟、康德搥过的东西)。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能够直接将世界化为内心的一部分(反过来说也成立),这种结构下的作品创作的话...其实心态与其说是在玩弄,不如说是在做实验()固然二者都是快感所驱动的,但显然并不一样:你所描述的那种快感模式还算是淳朴的(虽然还是不如折磨小动物的小孩子淳朴),但是到这里的话创作本身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在“玩弄”(所以说并不淳朴),单就是在展示自己搞出来(实际意义上是这样的,在主观视角中这很可能是世界的真相之类的)的f(),至于上面的数字,符号,未知数...都是不幸的倒霉家伙,但写方程总得弄些东西上去(而且定义域也有所限额)
总结来说,并不是过的不好啥的,甚至生活可能还很安康(否则会...更癫狂一些,虽然那样故事搞不好会更好,至少会更像故事而非函数),但误解肯定不可避免。翻译到你的话来说的话,大概就是没有心,但是人无心也能活,强行安上心肯定先出问题。
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