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14-10-30 11:01
絶望猫原 (做一个无害的伸手党。)
万圣节到了,来一篇相关的克苏鲁神话真是再美味不过了233



《弃屋中的笔记本》 罗伯特·布洛克
 
  首先,我要写的是,我从没做错过什么。对任何人都一样。他们不能命令我就此停笔,无论他们是谁。他们也没有理由做那些我担心他们将要做的事。
  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因为他们已经到外面去了好长时间了。在那口老井里挖掘,我想是这样的。在找一个门,我听说是这样的。当然,不是找一个普通的门,而是别样的门。
  一想到他们要找的是什么,我就觉得害怕。
  我想看看窗外的情形,可是,窗户被挡住了,所以我看不见。
  我开了灯,发现笔记本在这儿,所以我就想把一切都写下来。然后,要是我找到机会的话,我就可以把它寄给某个能帮助我的人。或者,也许有谁会发现它。反正,能尽我所能地把它写出来,总比坐在这儿干等着它们来抓我要好得多。
  我最好还是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威利·奥斯伯尼,去年7月我就年满12岁了。我不知道我是在哪儿出生的。
  我能记起的头一件事,就是在路德斯福特的生活,人们把那儿称为偏远的丘陵地带。那儿真的是很荒凉,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还有好多大山和山丘,都是没有人爬过的。
  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就给我讲故事。我一直是和奶奶一起过的,因为我的父母都死了。是奶奶教会了我读书,写字。我从没有上过学。
  和那些山丘和那些树林有关的各种各样的事,奶奶全都知道,她给我讲过一些非常奇怪的故事。反正,当我那么小,又是孤单一人和她一起生活时,我就是这么觉得的。那就是些故事,和书里那些故事一样。
  有的故事讲的是,在沼泽地里藏着一些“恶人”,在还没有定居者和印第安人的时候,它们就在那儿了,那里还有一些巨石,被称为祭坛,是“恶人”用来给它们崇拜的东西献祭的地方。
  奶奶说,有些故事是她从她的奶奶那儿听到的,讲那些“恶人”是怎么藏在树林和沼泽地里的,因为它们见不得阳光,还讲那些印第安人是怎么躲着它们的。她说,有的时候,印第安人会把他们的小孩绑在森林里的树上,当作献祭的牺牲,这样就能让它们得到满足,不生事。
  印第安人知道和它们有关的一切,他们还设法不让白人知道得太多,不让他们住得离山丘太近。“恶人”没有引起太多的麻烦,但如果太吵闹的话,它们就会生事了。所以,那些印第安人找借口,不让白人定居,说那里没有什么猎物,也没有路,而且离海岸线也那么遥远。
  奶奶告诉我说,这就是为什么这里至今都没有多少人定居的原因。只有少许的农舍分布在周围。她告诉我说,“恶人”仍然还活着,有时候,在春天和秋天的一些夜晚,你能远远地看见山顶上的亮光,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奶奶说,我有一个叫露西的姑妈和一个叫佛瑞德的姑父,他们就住在那些山里。她说,我的爸爸在还没结婚的时候,曾经去看过他们,有一次,在万圣节左右的一个晚上,他还听到它们在敲一个用树干做的鼓。后来,他认识了妈妈,他们结婚了,生我的时候她死了,后来他也死了。
  我听奶奶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听她讲巫婆、魔鬼和能吸你的血、勾你的魂的蝙蝠人的故事。听她讲塞勒姆和阿克汉姆的故事,因为我从没去过城市,所以我想听她讲城市里的事。听她讲一个叫因斯茅斯的地方的事,那里有许多破旧的老房子,人们都把可怕的东西藏在老房子的地窖和阁楼里。她给我讲,深埋在阿克汉姆地下的那些墓穴是怎么挖出来的。让人听着觉得那里似乎满世界都是鬼魂。
  她经常吓唬我,给我讲这其中的一些东西都长的什么样,但是,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恶人”长的是什么样子,无论我怎么问,她也不说。她说,她不想让我和这些东西有任何关系——她和她的家人知道它们所做的一切,这已经够糟的了——连仁慈的上帝也不会用这么多东西来吓唬人。幸运的是,我不会为这些事而添烦恼,不像我爸爸家这边的一个祖先,梅海塔布尔·奥斯伯尼,在塞勒姆审判的那些日子里,他为了一个女巫,被绞死了。
  所以,直到去年奶奶死了,法官克鲁宾索普把我送上火车,我去奶奶以前总提到的那个山区投奔露西姑妈和佛瑞德姑父的时候,那些故事对我来说,仅仅就是故事。
  你该知道我有多高兴,一路上,列车长让我跟着他跑来跑去,给我讲城里的事,每一件事。
  佛瑞德姑父来车站接我了。他又高又瘦,留着大胡子。我们驾着轻马车,从小站出发——小站周围没有房子,没有任何东西——直接进了森林。
  那些森林真是太怪了。它们那么安静。它们那么黑暗,那么冷清,让我觉得害怕。好像从来就没人在里面大叫大笑似的,甚至都没人在里面轻轻地笑过。佛瑞德姑父让马车跑得很快,他几乎都没和我说过话,只顾得上赶着那匹老马快跑了。
  很快,我们就进山了,那些山很高。山上也有树林,有时还能看到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但是我没看到有房子,而且无论你看什么地方,总是黑乎乎的样子,就像到了黄昏似的。
  我们终于到达了农舍——一小片地方,在一片空地上搭着老木屋和牲口棚,周围都是树,树都阴沉着脸。露西姑妈出来迎接我们了,她是一个很好的小个子女人,中等年纪,她抱了抱我,还把我的行李扛到了肩上。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要在这儿写的东西。过去的一年,我和他们一起在这个房子里生活,吃的是佛瑞德姑父种的东西,从来都没进过城,这些事也都不要紧。在这周围方圆4英里以内,再没有别的农舍了,也没有学校——所以,晚上的时候,露西姑妈就会帮我做阅读。我很少玩。
  起先,我害怕进树林里去,因为我还记得奶奶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另外,我敢说,露西姑妈和佛瑞德姑父也害怕什么东西,因为他们一到晚上就把门锁得严严的,而且从来不在天黑以后进树林,连夏天也一样。
  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习惯了在林子里的生活,他们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我会唱歌给佛瑞德姑父听,当然,有的时候,他下午会很忙,我就会自己跑出去玩。特别是在秋天的时候。
  就这么样,我听到了其中一件事。那是在10月初的时候,我正在那条峡谷里,就在大圆石旁边。突然听到有动静。我赶紧躲在了大圆石后面。
  要知道,正像我说的,林子里什么动物都没有。也没有人。只有那个老邮递员,凯普·普里奇特,每个星期四下午会经过这里。
  所以,当我听到一个声音,却又不是佛瑞德姑父或者露西姑妈在叫我时,我知道,我最好是藏起来。
  至于那个声音。起初是离得很远的,像是滴水的声音。听着就像佛瑞德姑父把宰完的猪挂起来,猪血汩汩地滴到木桶里时发出的声音。
  我看看周围,没发现有什么东西。而且我也分不清那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那乱糟糟的声音停了一分钟,周围的树,还有黯淡微光,静得像死了一样。然后,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更近了,也更大了。
  听上去就像是有好多人在一起跑着,或是走着,往这边来了。脚踩断树枝的声音,拨开灌木丛的声音,和那个声音都混在一起了。我低低地缩在那个大圆石后面,一点声都不敢出。
  不管那是什么声音,我听到,那声音离得更近了,就在峡谷里。我想抬头看看,但是没敢,因为那声音特别大,特别可怕。还有一种怪味,就像是有什么死了而且被埋掉了的东西,又被刨出来了似的。
  突然,那声音又停了。一下子,林子里静得吓人。随后,响起了声音。
  那是说话声,又不是说话声。那听上去不像是说话声,更像是一种嗡嗡声,或哇哇的叫声,很低沉。但是,那应该是说话声,因为那是在说着词句。
  没有我能听懂的词句,但就是词句。那些词句让我把头压得低低的,恐怕我会被发现,而且恐怕我会看见什么。我躲在哪儿,浑身冒汗,直打哆嗦。那种气味让我觉得很恶心,但是,那个可怕的、低沉的说话声让我觉得更难受。它不停地说的好像是
  “E uh shub nigger ath ngaa ryla neb Shoggoth。”
  我并没想过要把它发出的声音原样写出来,但我听的时间太长了,都记住了。当那种气味变得越来越浓的时候,我还在听呢,而且我想,我肯定晕过去了,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说话声已经没有了,天已经很黑了。
  那天晚上,我是一路跑回家的,在那之前,我去看了讲话的那个东西——那就是一个东西——站过的地方。
  人类是不可能在泥地里留下那些足迹的,那像是山羊的蹄印,全是绿色的,还有气味难闻的黏液——那不是四蹄或八蹄的,而是200蹄的!
  我没有告诉露西姑妈,或是佛瑞德姑父。但是,那天晚上我上床睡觉的时候,我做恶梦了。我觉得,我回到了那个峡谷,只有这次,我能看见那个东西。它特别高,全身都是漆黑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形状,除了有好多黑色的绳索,绳子的末端长的像蹄子似的。我是说,它有形状,但是一直在变——都是胀鼓鼓的,蠕动着,变成不同的样子。那东西浑身长了好多嘴,就像树枝上打卷的树叶一样。
  那就是我能想起来的比方。那些嘴像是树叶,那东西整个就像一棵在风中摇摆的树,一棵黑树,有好多垂到地面上的树枝,还有好多树根,末端像蹄子。那些绿色的黏液就从那些嘴里流出来,滴到腿上。
  第二天,我想起来去楼下看露西姑妈的一本书。这是一本神话故事。书里讲的是,过去,有一些生活在英格兰和法国的人被称为德鲁伊特教僧侣。他们崇拜大树,认为它们是活的。也许这个东西就像他们崇拜的东西一样——叫做自然精灵。
  可是,这些德鲁伊特教僧侣是生活在大洋那一边的,它怎么能到这儿呢?接下来的两天,我想了好多和它有关的事,你也知道,我不敢再去那些林子里玩了。
  最后,我想出来了这样一些事。
  也许那些德鲁伊特教僧侣从英格兰和法国的森林里被赶出来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很聪明,能造船,他们就坐着船,跨海过来了。然后,他们可能就在这后面的树林里住下了,并且用他们的魔咒把印第安人吓跑了。
  他们知道怎么把自己藏在沼泽地里,进行他们很野蛮的祭拜活动,把这些神灵从地下,或是从它们所在的任何地方呼唤出来。
  印第安人常常认为,白人的上帝是很久以前从海里出来的。这会不会也是在说德鲁伊特教僧侣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在墨西哥或南美洲的一些真正开化了的印第安人——我想是阿兹特克人或印加人——说,一个白人上帝从一条船上下来,教他们各种各样的魔术。他会不会是一个德鲁伊特教僧侣呢?
  那也能解释奶奶讲的那些关于“恶人”的故事了。
  那些藏在沼泽地里的德鲁伊特教僧侣应该就是那些在山上点着火,敲着鼓的人了。他们被称为“恶人”,树神,或别的什么,来和一般的人区分开。他们会进行献祭。那些德鲁伊特教僧侣总是用鲜血献祭,就像那些老巫婆一样。奶奶不是说过吗,那些住得离山太近的人都失踪了,而且再也没有找到?
  我们住的地方和那些地方像极了。
  而且,就快到万圣节了。那是一个大日子,奶奶总这么说。
  我开始琢磨了——还有多久呢?
  这么害怕,我就不敢出屋了。露西姑妈给我吃了补品,说我脸色不好。我记得,有一天下午,当我听见林子里传来马车的声音时,赶紧跑到床底下,躲了起来。
  那是凯普·普里奇特送信来了。佛瑞德姑父拿了信,很高兴地进了屋。
  奥斯伯尼堂哥要来和我们一起住了。他是露西姑妈的亲戚,他放假了,要来住一个星期。他也是坐我坐过的那趟火车——只有那趟车经过这里,10月25日中午到。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都很高兴,我也暂时忘掉了我那些疯狂的想法。佛瑞德姑父要把后屋收拾出来,让奥斯伯尼堂哥睡觉用,我就去帮他搬搬东西。
  天变得越来越短了,晚上很冷,还刮着大风。25号早上,天气很冷,佛瑞德姑父穿得暖暖的,好驾车穿越树林。他要在中午接上奥斯伯尼堂哥,车站里这儿有7英里地。他不想带我去,我也没求他。那些树林被风刮得尽是“吱吱吱”、“沙沙沙”的响声——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的声音呢。
  就这样,他走了,露西姑妈和我在屋里呆着。她正在做果酱——李子酱——准备过冬用的。我在井边洗瓶子。
  我好像说过吧,他们有两口井。新井有一个亮晃晃的抽水机,紧挨着木屋。那口旧的石头井在牲口棚那边,抽水机也丢了。它从来就没好过,佛瑞德姑父说,他们买下这块地方的时候,就有那口井。井水总是粘乎乎的。奇怪的是,尽管没有抽水机,但有时它好像会自己补水。佛瑞德姑父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但在有些早晨,水会从水槽溢出来——绿色的、粘乎乎的水,还有难闻的气味。
  我们都离它远远的,我是在新井边上洗瓶子,一直洗到快中午了,天开始阴了下来。露西姑妈做好了午饭,开始下大雨了,从西边的大山那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我觉得,佛瑞德姑父和奥斯伯尼堂哥在暴雨天往回家走,会很难走的,可是露西姑妈却没有担心,仍然让我帮她做果酱。
  快5点了,天黑了下来,佛瑞德姑父还没回来。我们开始着急了。说不定是火车晚点了,或是马或马车出了什么问题。
  6点了,佛瑞德姑父还没回来。雨停了,但是你还是能听见有几分像雷声似的“隆隆”声从山里传出来,树林里湿漉漉的树枝不停地滴着水,那声音就像是女人在大笑。
  也许是路太难走了,他们过不来了。轻马车可能陷在泥里了。说不定他们决定留在车站过夜了。
  7点了,外面漆黑一片。听不见雨声了。露西姑妈非常着急。她提议,我们出去把一盏灯挂在路边的栅栏上。
  我们顺着小径向栅栏走去。天黑了,风已经停了。一切都静了下来,就像在树林深处一样。在和露西姑妈一起走在小径上时,我觉得有点害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寂静的黑暗中的某个地方等着要抓我呢。
  我们点亮了灯,站在那儿,顺着漆黑的路望下去,“那是什么?”露西姑妈说,声音很尖。我听着,听见了远远传来的振动声。
  “马和马车,”我说。露西姑妈来了精神。
  “没错,”她突然说。真的是,因为我们看见了。马跑得很快,马车在后面歪斜着,很危险的样子。还没等我们看清是怎么回事,马车就从门前跑过去了,一直往牲口棚跑去,露西姑妈和我踩着泥路,追了过去。马身上都是汗沫和汗珠,当它停下来的时候,它都站不稳了。露西姑妈和我等着佛瑞德姑父和奥斯伯尼堂哥从马车里出来,但是,没有动静。我们往里面看。
  马车里根本没有人。
  露西姑妈“噢!”了一声,声音很大,然后就晕倒了。我不得不把她送回家,让她躺在床上。
  我在窗前等了差不多整整一夜,但佛瑞德姑父和奥斯伯尼堂哥始终没有出现。始终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糟。从马车里也找不出线索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露西姑妈又不让我沿路穿过树林去城里,或去车站。
  第二天一早,马就死在牲口棚里了,这下,我们不得不走着去车站或是沃伦家的农舍了。露西姑妈害怕去,也害怕留下,她说等凯普·普里奇特来的时候,我们最好和他一起进城,报个案,然后在那儿等着,直到我们搞清楚出了什么事。
  我,我自己知道出了什么事。过不了几天就是万圣节了,没准“恶人”把佛瑞德姑父和奥斯伯尼堂哥抓走去献祭了。“恶人”或是德鲁伊特教僧侣。神话故事书里说,如果德鲁伊特教僧侣愿意的话,他们能用咒语掀起风暴。
  但我不想告诉露西姑妈。她好像要疯了似的,很担心,来回摇晃着,不停地念叨着,“他们走了”和“佛瑞德总叫我小心”和“没用,没用。”我不得不去找吃的,并为自己存一点。晚上很难睡着,因为我一直想听到鼓声。虽然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但那也比睡着以后做那些梦要好。
  我梦见那个黑色的、像树一样的东西,穿过树林,站在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这样它就能用它那些嘴祈祷了,冲着在地底下的古老上帝祈祷。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知道它是怎么祈祷的——把它的嘴贴在地上。也许是因为看见了那些绿色的黏液吧。或者我真的看见过?我可不想再回头去看了。也许那些都是我脑子里装的事——德鲁伊特教僧侣的故事,还有关于“恶人”的事,还有那个说着“绍格斯”的声音,还有其它所有的事。
  可是,那,奥斯伯尼堂哥和佛瑞德姑父去哪儿了呢?是什么东西把马吓惊了,而且第二天就死了呢?
  这些想法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呀转的,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我知道的就是,万圣节的晚上我们就会离开这儿了。
  因为万圣节是星期四,凯普·普里奇特会来,我们可以和他一起进城。
  头一天晚上,我给露西姑妈打好包,我们都准备好了,然后我就去睡觉了。什么声音也没有,第一次,我感觉好了一点。
  但我还是做梦了。我梦见,夜里来了一伙人,从露西姑妈睡觉的客厅卧室的窗户爬了进来,抓住了她。他们把她捆上,把她带走了,一切都是静悄悄地,在黑暗里做的,因为他们长着猫眼,不用光也能看见。
  梦把我吓醒了,那时才刚刚破晓。我赶快跑去找露西姑妈。
  她不见了。
  窗户大开着,就像我梦见的那样,毯子也被撕坏了。
  窗外的地是干的,我没看见脚印或别的什么。但是,她不见了。
  我想我当时哭了。
  我记不住我后来做的事了。我不想吃早饭。我跑到外面喊着“露西姑妈”,也没想着会有回应。我走去牲口棚,门开着,牛都不见了。我看见有一、两个脚印从院子里出去,到了路上,但是我觉得顺着脚印去追太不安全了。
  过了一会儿,我去了井那边,我又叫出了声,因为新井里的水也都是绿色的了,粘粘的,和老井一样了。
  当我看到这个,我明白我是对的了。夜里来的肯定是“恶人”,它们是不想再遮掩它们干的事了。
  今晚是万圣节。我得离开这儿。要是“恶人”在监视着,在等着,我就不能干等着凯普·普里奇特下午来。我得去路上迎他,而且我最好现在,在早上,就出发,这样的话,天黑之前肯定能到城里了。
  我四处翻箱倒柜,在佛瑞德姑父的衣柜抽屉里找到了一点钱,还有奥斯伯尼堂哥的信,上面有他在金斯波特的地址。等我到城里把发生的事告诉别人以后,我就得去那里。我应该有亲戚在那儿。
  我在想,当我把佛瑞德姑父和露西姑妈失踪的情况,还有“恶人”把牛偷走去献祭的事,还有不知什么东西停下来喝水,把井里弄得都是绿色黏液的事都告诉城里人时,他们会不会相信我呢?我在想,他们会不会知道今晚山上会有鼓声和亮光,他们会不会带一些人今天晚上回来,去抓“恶人”和它们想要从地下呼唤出来的东西呢。我在想,他们会不会知道“绍格斯”是什么呢。
  反正,不管他们知道不知道,我都不会自己呆在这儿去查明真相了。我收拾好了我的小背包,准备离开。应该差不多是中午了,一切都静悄悄的。
  我出了门,往外走,也没费事去锁门。方圆几英里都没有人,我为什么要锁门?
  这时我听见路上有声音。
  脚步声。
  有人在路上走,刚拐过弯来。
  我静静地站了一分钟,等着看,等着跑。
  他过来了。
  他又高又瘦,长得有点像佛瑞德姑父,只是更年轻一些,而且没有胡子,他穿了一身很好看的城里人的制服,带了一顶扁帽。当他看见我时,他笑了,冲我走过来,就好像他知道我是谁。
  “你好,威利,”他说。
  我什么都没说。我都被搞糊涂了。
  “你不认识我了?”他说。“我是奥斯伯尼堂哥。你的堂哥弗兰克。”他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手。“我猜,你不会记得了,对吧?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婴儿呢。”
  “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是上星期来呀,”我说。“我们等你25号来呢。”
  “你们没收到我的电报?”他问。“我有事了。”
  我摇摇头。“除非是星期四送信的送来,我们这儿什么也收不到。也许它在车站呢。”
  奥斯伯尼堂哥咧嘴笑了。“你们还真有规律。中午车站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还希望佛瑞德会驾着马车来呢,这样我就不用走路了,可惜没运气。”
  “你一路走着来的?”我问。
  “对呀。”
  “你坐火车来的?”
  奥斯伯尼堂哥点点头。
  “那你的手提箱呢?”
  “我留在车站了,”他对我说。“太远了,拿不动。我想佛瑞德会驾着马车带我回去取的。”他头一次注意到了我的行李。“等等,你要带着个手提箱去哪,孩子?”
  这我就没办法了,只好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他了。
  所以,我对他说,进屋吧,我都告诉你。
  我们进了屋,他煮了些咖啡,我做了两个三明治,我们吃了,然后我告诉他佛瑞德姑父去车站就没回来的事,马的事,还有后来露西姑妈出的事。当然,我没提我在树林里的那段事,我也没提到“恶人”。但是我告诉他我害怕,并且想在今天天黑前走着去城里。
  奥斯伯尼堂哥听我说着,点着头,没说什么,也没有插话。
  “这下你知道咱们为什么得走了吧,马上,”我说。“那些跟着他们来的东西,也会来找咱们,我不想再在这儿多过一夜了。”
  奥斯伯尼堂哥站了起来。“你可能是对的,威利,”他说。“但是不要让你想像的事支配你,孩子。要把事实和想像分开。你姑妈和姑父失踪了。这是事实。但其它的关于林子里的东西会来找你的那些话,都是想像。这让我想起了我回家时,在阿克汉姆听到的那些傻话。因为一些原因,每年到万圣节这个时候,这种话就更多了。为什么,当我离开——”
  “对不起,奥斯伯尼堂哥,”我说。“可是你不是住在金斯波特吗?”
  “当然,”他对我说。“但我在阿克汉姆住过,我还认识那里的人。难怪你会这么害怕进树林,还想像出那些东西。事实上,我很佩服你的勇敢。才12岁,就这么聪明。”
  “那咱们出发吧,”我说。“快2点了,如果咱们想在太阳落山之前进城,最好就动身吧。”
  “现在还不行,孩子,”奥斯伯尼堂哥说。“我觉得这么离开不合适,还没到周围看看,看咱们能发现什么呢。你应该明白,咱们不能就这么进城去,跟治安官说林子里有怪物把你的姑妈和姑父带走了之类的疯话。聪明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些事的。他们会认为我在说谎,笑话我。他们甚至会认为是你和你的姑妈和姑父吵架了,所以,要离开。”
  “求你了,”我说。“咱们得走了,马上。”
  他摇摇头。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可以告诉他好多我梦见的,和听到的,和看见的,和知道的事,但是,我觉得那也没用。
  此外,有些事我现在不想告诉他。我又觉得害怕了。
  起先他说他从阿克汉姆来,后来我一问他,他又说他是从金斯波特来,但听起来那像是在骗我。
  然后他又说起我在林子里被吓着了的事,他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根本没跟他说那一段啊。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真的是怎么想的,我想他也许根本不是真的奥斯伯尼堂哥。
  如果他不是,那他是谁?
  我站起来,走到走廊里,
  “你去哪儿,孩子?”他问。
  “外面。”
  “我和你一块儿去。”
  肯定是,他在监视我。他不想让我跑出他的视线。他赶上来,拉住我的胳膊,真亲切——但是我挣不开。不,他紧紧拽着我。他知道我想甩开他。
  我能做什么?一直和这个人一起呆在屋子里,树林里,等天黑,万圣节的晚上,而且“恶人”就在外面等着。
  我们走到外面,我发现,虽说才下午,天已经越来越黑了。乌云遮住了太阳,风吹着树,树伸展着树枝,好像它们要把我拉回去似的。它们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说着我的什么事,他抬头看着它们,听着。也许他听懂了它们说的是什么。也许它们正在给他下命令。
  然后,我差点儿笑了,因为他是在听着什么,而且我现在也听见了。
  是嗡嗡的声音,从路上传来的。
  “凯普·普里奇特,”我说。“他是邮差。这下咱们可以坐马车和他一块进城了。”
  “让我和他说几句,”他说。“说你姑妈和姑父的事。不是想吓唬他,咱们不想被传闲话,对吧?你进去吧。”
  “可是,奥斯伯尼堂哥,”我说。“咱们得告诉他真相。”
  “当然了,孩子。但这是大人的事。现在进屋吧。我会叫你的。”
  他很客气地说着,还带着微笑呢,但他还是把我拽上了门廊,推进了屋,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我站在黑暗的走廊里,我能听见凯普·普里奇特慢慢停下来,招呼着他,他朝马车走过去,说着话,然后我听见的都是咕咕哝哝的说话声,特别小。我从门上的一条缝往外看,看见了他们。凯普·普里奇特正在和他很亲切地说着话,一切都好,没什么不对劲。
  但是,过了没一分钟,凯普·普里奇特挥挥手,接着拉起了缰绳,马车又出发了!
  顿时,我知道我得行动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打开门,跑了出来,拿着手提箱和所有的东西,沿着小径,上了大路,追着马车。奥斯伯尼堂哥在我经过他身边时想抓住我,但是我绕开了他,喊着,“等等我,凯普——我来了——带我进城!”
  凯普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很迷惑的样子。“威利!”他说。“我以为你走了。他说你和佛瑞德和露西一起——”
  “别听他的,”我说。“他不想让我走。带我进城。我会告诉你出了什么事。求你了,凯普,你得带上我。”
  “我当然会带上你,威利。就从这儿跳上来吧。”
  我跳了上去。
  奥斯伯尼堂哥赶到了马车边。“嘿,”他说,声音很刺耳。“你不能就这么走。我不允许。你是归我监护的。”
  “别听他的,”我叫着。“带上我,凯普。求你!”
  “很好,”奥斯伯尼堂哥说。“如果你坚持不讲道理。咱们都走。我不能允许你独自离开。”
  他冲凯普笑笑。“你看到了,这孩子精神错乱了,”他说。“我相信,你不会被他的胡思乱想搞得心神不安的。在这种地方生活——怎么说,你也知道——他有问题了。我会在路上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他冲凯普耸耸肩,作势拍拍他的头。然后他又笑了,想从我们身边爬到马车的座位上。
  但是,凯普没有冲他笑。“不,你错了,”他说。“威利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我了解他。我不了解你。看来你已经解释的够多的了,先生,你告诉我说,威利已经走了。”
  “但我只是不想多说——你知道,我已经叫医生了,这孩子——他的精神不正常——”
  “绝对正常!”凯普吐了口口水,正落在奥斯伯尼堂哥的脚上。“我们要走了。”
  奥斯伯尼堂哥不笑了。“那我要求你带我和你们一起走,”他说。他想爬到马车上来。
  凯普把手伸进他的夹克里,当他重又把手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大手枪。
  “下去!”他大喊。“先生,你正在和美国邮政说话,你没有对政府说实话,明白吗:现在,下去,别等我把你的脑袋轰掉。”
  奥斯伯尼堂哥怒了,但他从马车边逃开了,很快。
  他看着我,耸耸肩。“你正在犯一个大错误,威利,”他说。
  我连看都没看他。凯普说,“快,”我们就上路了。马车的轮子越转越快,很快农舍就看不见了,凯普把手枪放到一边,拍拍我的肩膀。
  “别发抖了,威利,”他说。“你现在安全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进城了。现在你安心坐下来,把一切都告诉老凯普吧。”
  这样,我就和他说了。说了好久。我们一直穿行在树林里,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天已经快黑了。太阳悄悄地落下来,藏到了山的后面。黑暗开始一点一点地从树林里爬到路上,树开始“沙沙”地响,和紧随在我们身后的大黑影轻声说着什么。
  马蹄“得得”地踩在路上,很快,从远处传来了其它的声音。可能是雷声,可能是别的什么声音。但天真的是要黑了,而且这是万圣节的晚上。
  此时,已经是山路了,你几乎无法看清下一个弯转向哪儿。此外,天黑得越来越快了。
  “估计咱们得赶上雨了,”凯普抬着头说道。“打雷了,我猜是。”
  “是鼓声,”我说。
  “鼓声?”
  “在山里的时候,晚上你就能听到,”我告诉他。“这一整月我都能听到。是‘恶人’,正为安息日做准备呢。”
  “安息日?”凯普看着我。“你是从哪儿听说安息日的?”
  我便把曾经发生的更多的事情告诉了他。我把剩下的事全都告诉他了。他没说什么,不久,他就不可能再说什么了,因为我们被雷声包围了,雨敲打着马车,敲打着路面,敲打着各个地方。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只有在打闪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得见。我得大声嚷着才能让他听见我说话——嚷着给他讲把佛瑞德姑父抓走又来抓露西姑妈的那些东西的事,讲把我们的牛偷走又把奥斯伯尼堂哥派回来抓我的那些东西的事。我也大声嚷着说了我在树林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闪电亮起来的时候,我能看见凯普的脸。他没有笑,也没有生气——不过是表现出他相信我的样子。我注意到,他又把手枪拿出来了,虽然我们跑得很快,但他只用一只手拉着缰绳。马很害怕,他不用拿鞭子赶,它也跑得很快。
  老马车歪歪斜斜地跳着,雨在风中“嘘嘘”地下着,一切都像是一个可怕的梦,但这都是真的。当我大声嚷着告诉凯普·普里奇特那些在林子里的事时,一切都成真了。
  “绍格斯,”我叫喊着。“绍格斯是什么?”
  凯普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当闪电亮起来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的脸,他的嘴是张开的。但他不是在看着我。他在看着路上,看着我们前方的东西。
  那些像树似的东西都聚到了一起,就在下一个转弯的地方,在黑暗中,它们像是活了一样——动着,弯着,扭着,要挡住我们的路。闪电又亮起来了,我能清楚地看见它们,还有别的东西。
  路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不是树。是一个又大又黑的东西,就那么蹲坐在那儿,等待着,绳子似的胳膊蠕动着,伸展着。
  “绍格斯!”凯普大叫一声。但我几乎没听见,因为雷声很大,这时,马惊叫了一声,我感觉到马车被猛地拉到了一边,马扬起了前腿,我们就要撞上那个黑色的东西了。我能闻见一股难闻的气味,凯普用枪对准它,“乓”地开了一枪,枪声几乎和雷声一样响,几乎和我们发出的声音一样响,因为我们撞上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接着,所有的事都同时发生了。打雷了,马摔倒了,枪响了,马车翻倒的时候我们撞到了那个东西上。凯普肯定把缰绳缠到胳膊上了,因为当马摔倒,马车翻了的时候,他的头先磕到了车前面的挡泥板上,然后就扎进了那一团扭动着的东西里,那是马——那个黑色的东西抓住了它。我觉得自己掉进了黑暗里,然后落在了泥里和碎石路上。
  我听见了雷声和尖叫声,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我只是以前在树林里听到过一次——一种低沉的、像是说话似的声音。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回头看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都没去想我落在地上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的原因——我只顾站起来,沿着大路跑下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沿着大路,在暴雨里,在黑暗中跑着,那些树蠕动着,扭着身体,摇着它们的脑袋,用它们的树枝指着我,大笑着。
  我听见了高过雷声的马的嘶鸣,还有凯普的尖叫,但我还是没回头去看。闪电不停地眨着眼睛,我跑进了树林里,因为路上都是泥,拖着我要摔倒,还吸着我的腿。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尖叫了,但是在雷声中我几乎听不见我自己的叫声。除了雷声,我还听见了鼓声。
  我猛地冲出了树林,上了山。我往上跑,鼓声更大了,很快我就能正常地看东西了,不用等到打闪的时候了。因为山上有火堆,隆隆的鼓声就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我在声音中迷失了;风在“嘘嘘”的尖叫,树在大笑,鼓在“隆隆”地响。但我及时地停了下来。当我清楚地看见火堆时,我停了下来;红色和绿色的火在雨里燃烧着。
  我看见,山顶上有一块平整的地方,中央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头。那些红色和绿色的火就在它的周围和后面,所以,在火光的映衬下,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有人围在祭坛周围,那些人都留着长长的灰白胡子,脸上都是皱纹,那些人把气味很难闻的东西扔进了火堆里,这样火苗就成了红色和绿色的了。他们的手里还拿着刀,我能听见他们在嚎叫。在后面,还有好多蹲在地上的人,在敲着鼓。
  很快,有别的东西上山来了——两个人,赶着牛。我敢说,他们赶的是我们的牛,把它们赶到了祭坛边,然后那些拿着刀的人把它们的脖子割断了,做为献祭的牺牲。
  这些都是我借着闪电和火光看见的,我蹲得很低,这样我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但是很快我就不再能够看得很清楚了,因为他们把一些东西扔进的火堆。火堆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当这些烟冒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开始唱歌,并且大声地祷告。
  我听不清词句,但那种声音就像我以前在树林里听到的一样。我无法看得很清楚,但我知道该发生什么事了。那两个把牛赶上来的人从另一侧走下山去,等他们再上来的时候,他们有带来了新的祭品。烟使我无法看清楚,但这些是两条腿的祭品,不是四条腿的。我应该是看见了的,但当他们把他们拖上白色的祭坛,动了刀子,火和烟突然冒了起来,鼓也响了起来,他们都唱着,大声呼唤着等候在山的另一侧的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捂住了脸。
  大地开始震颤。天下着暴雨,有雷声,有闪电,有火,有烟,还有歌声,我被吓得快要疯了,但是我敢对一件事发誓——大地开始震颤了。它摇着,抖着,他们呼唤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个东西出现了。
  它从山坡爬上来,向祭坛和牺牲爬过去,它是我梦见的那个黑色的东西——那个在树林里出现的黑色的、有好多绳子的、粘乎乎的、像树似的东西。它爬上来,靠它的蹄子和嘴还有像蛇似的的胳膊在地上流动着。那些人弯下了腰,都往后站,它到了祭坛边,祭坛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尖叫。
  那个黑色的东西俯身到祭坛上,当它弯下腰来的时候,我听见了盖过尖叫声的嗡嗡声。我只看了一分钟,但当我看那个黑色的东西的时候,它开始鼓胀起来而且变大了。
  我看够了。我不再在意了。我得跑了。我站起来,我跑啊,跑啊,跑啊,扯着嗓子叫着,不管有谁能听见。
  我不停地跑,我永远不停地叫,在树林和暴风雨里,离开那个山丘和那个祭坛,后来,我突然知道我在哪儿了,我回到了这儿,这个农舍。
  是的,这就是我干的事——跑了一圈,又回来了。但是我不能再接着走了,我受不了黑夜和暴雨。所以我跑进这里来了。起先我锁上门以后我就躺在地上了,又跑又叫的,我累得不行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找了一些钉子和一个锤子,还有佛瑞德姑父的一些还没劈成柴火的木板。
  我先把门钉上了,然后用木板把所有的窗户都挡住了。每一扇窗户。估计我干了好几个小时,累得我够呛。当一切都做完的时候,暴雨停了,安静了。安静得能让我躺在床上睡觉了。
  两个小时前我醒了。已经是白天了。我能从缝隙中看到外面的阳光。从太阳的方向上,我知道已经是下午了。我该是睡了整整一上午,什么也没出现。
  我想也许我可以让自己出去,步行进城,就像我昨天计划的那样。
  但是我想错了。
  还没等我起钉子,我听见他的声音了。那是奥斯伯尼堂哥,肯定是。我是说,就是那个说他是奥斯伯尼堂哥的人。
  他跑到院子里,叫着“威利!”但我没答应。他试着开门,开窗户。我能听见他砸着,骂着。那不好。
  但他又开始咕哝了,那更不好了。因为那说明他不是一个人在外面。
  我从缝隙中往外看,但他已经绕到房子后面去了,所以我没看见他,或是谁和他在一起。
  想来那还不错,因为如果我对了,我才不想去看。听见就够不好的了。
  听见那低沉的嘀咕声,然后他说话,然后又是那低沉的嘀咕声。
  闻着那难闻的气味,像树林里和井边的那些绿色黏液的气味。
  井——他们去后面的井了。我听见奥斯伯尼堂哥在说着什么,“等到晚上。如果你找到那个门,咱们可以用那口井。找门去。”
  我现在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那井肯定是一个通到地底下的一个入口——那些德鲁伊特教僧侣就住在那儿。还有那个黑色的东西。
  他们现在出去到后面去了,找呢。
  我已经写了一段时间了,下午已经过去了。透过缝隙我看到天又开始黑了。
  这就是他们要来抓我的时候——等到天黑时。
  他们打破门或窗户进来抓我。他们会把我带到井里去,带到绍格斯呆的那个黑暗的地方。那肯定是在山底下的一个完整的世界,它们在那个世界藏着,等着出来找更多的牺牲,更多的鲜血。它们不希望周围有人,出来用来做牺牲的人。
  我看见那个黑色的东西在祭坛上干的事了。我知道将要在我身上发生什么事。
  也许他们会发现真的奥斯伯尼堂哥没有回家,派什么人来查他出了什么事。也许城里的人会发现凯普·普里奇特不见了,就出来找。也许他们会来这儿,发现我。但是,如果他们不赶快来的话,就太晚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写这个。这些都是真的,在我胸口划十字,每个词。要是有谁发现了我藏起来的这个笔记本,就来看那口井。那口老井,在后面。
  记住我说的“恶人”的事。把井封上,把它们从沼泽地里赶走。不用找我——如果我没在这儿的话。
  我希望我不这么害怕。我都没为自己这么害怕过呢,只是为别人。那些可能会过来,住在这附近,并且遇到同样的事——或更坏的事的人。
  你得相信我。要是你不信,就去树林。去那座山。那座它们举行祭典的山。也许那些痕迹都没有了,雨把脚印都冲没了。也许它们把烧火的痕迹都销毁了。但是那块祭坛石头应该还在。如果它在,你就会知道真相了。石头上应该有一些大圆点。大约2英尺宽的圆点。
  我没说那事。到后来,我是回头看了。我回头看见那个大大的黑色的东西就是一个绍格斯。我回头看的时候它正在不停地鼓胀,变大。我想我说过了它是怎么变形的,也说过它能变多大。但是你不可能想像得到有多大,或者是什么形状,我还没说呢。
  我说的都是外表。你会知道是什么藏在这些山的下面,等着偷偷出去享乐,杀死更多的东西。
  等等。它们现在来了。快到黄昏了,我能听见脚步声。还有其它声音。说话声。还有其它声音。它们在敲门。绝对是——它们肯定是用一棵树或一块厚木板把门打烂。整个屋子在摇晃。我能听见奥斯伯尼堂哥在大叫,还有那个嗡嗡声。气味很难闻,我快晕倒了,再过一分钟——
  看那个祭坛。然后你就明白我要说的是什么了。看那个大圆点,2英尺宽,两边都有。那是那个大大的黑色的东西抓过的地方。
  看那个圆点,你就知道我看见的是什么了,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了,知道是什么在等着抓你了,除非你把它永远关在地底下。
  黑色的圆点,2英尺宽,但它们不仅是圆点。
  实际上它们是手印!
  门要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