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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eKanon——彼氏彼女的旋律

  
一 朋友
  
最近，看了《彼氏彼女的故事》的完结话，漫画连载了将近十年。而距离我第一次看Karekano的动画，也有五年了。完结话一下子写到十六年后的聚会，十六岁的少年变成了三十二岁的中年，抚养着十五六岁的怀春儿女，诸多让我意外的情节，或者也会让你意外。欲购从速。
把《彼氏彼女的故事》介绍给我的，是一个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朋友。记得那天我俩同时过生日。他拿出他的PS来，换了几个游戏我都不会玩，我问有没有实况足球，他说不巧，借出去了。后来他摆出一叠光盘说，看动画片吧，于是，我们无须搓动手指，安坐在地上，注视着电视屏幕。
回想起来，朋友当时所作的，也许是种扫盲工作。屏幕上最先走动着一些富贵子弟和机械巨人，那是高达。在我隐约的抱怨下，屏幕中传出低沉的声音——时代和人心都有病，那是浪客剑心，追忆篇。仿佛是看了一半，我问道，有没有搞笑一点儿的。于是我看了《彼氏彼女的故事》，第一集。
坐在电视屏幕前的是这样两个人：一个人在念高中，喜欢足球、电脑游戏和武侠，家里有四个人；一个人在念技校，喜欢棒球、PS游戏和漫画，家里有两个人。后一个人告诉前一个人，他有一根球棒，在学校比划起来相当有威慑力。不久后，我找来《圣子到》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那一阵班里流行的招呼方式就是，“我的仆人”。
我的朋友比我小整整一岁，现在已经工作四五年了。那次生日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再次频繁想起他，是在我完整看过《彼氏彼女的故事》之后。
那次我没有再抱怨，兴致勃勃地看完整集，天黑临走时还有点恋恋不舍。他告诉我，想借什么就来找，他认识很多卖碟的人。我偶尔会想起这条渠道，旋即忘记。
再次看到《彼》，已经是在上大三的时候了，记得是半夜，偶然在教育网上发现这个熟悉的名字，更惊喜地发现，下载速度达到了150K/S。那一整晚，我都在下载。总共26集，缺14、15，第1集我没下，第22集由于我错点成在线播放，不到一半时就提示下载完毕，第25集好像是由于文件名弄重复了，没有下。（后来发现，14、15大半是回顾篇，而25则是动画篇自创的故事，缺得还真妙啊。）总的来说，那是一次难得顺畅的下载。没过几天，这个链接就不好使了。《彼》的“补完计划”，直到一个多月前才算完成，谢谢PalmXP，以前我怎么没去搜搜你的电脑呢？为表达谢意，我帮你拎了一次包，想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
[写于2005年春]
  
二 让我们荡起双桨
  
观看久仰久仰的EVA时，我才知道庵野监督这么能玩，分镜和字幕的速度简直是在轰炸大脑。《彼》的手法倒不至如此花哨，也许这就是原创和改编的差别吧。记得九七年的大众软件增刊，有关于EVA的详细介绍，可惜现在找不到了。EVA是既不肯高攀悲观，又不肯俯就乐观的任性作品，所以一个隔阂的主题写来写去，反复涂抹，务要成就一个讨论焦点。到了《彼》，庵野秀明如果还要全盘拷贝上次的成功经验，我想他自己也会厌恶自己的。后来看了漫画原作后，我越来越感到，津田雅美是《彼》独一无二的作者，庵野也没有傲慢到在后辈作者的作品上大动手脚。这样的合作成就了一部优秀的动画片，流畅而优美，明亮和阴郁相得益彰。
但是庵野一开始的制片选择，就意味着EVA世界与《彼》之世界存在着相通之处。有马总一郎的心障，未必就比碇真嗣的容易破除。庵野盯住而大作手脚的，也正是这一点。少年打开心房之时，EVA中生死一线命如草芥，《彼》中则爱之重锤无孔不入。但我似乎听得见此岸彼间的音符若有若无地隔世相应：
绫波丽的答复——因为羁绊。有马家族一代代的死结。
明日香怀中的玩具猴子身体爆开。童年遭虐的有马画成几乎一头身，无神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美里的吻与明日香的抚摩。宫泽一次次向激动的有马伸出双臂。
这些或是隐声。不过看到下面这些场景的时候，你总该领悟，庵野大神在向你打手势，提醒你本片监督以EVA一片成名。
第一话中三头身宫泽飞踹五头身有马，画面定格N长。EVA中除最具盛名的“捏渚薰”一折外，实际还有真嗣留在火车站的那个长镜和绫波丽在电梯里企图“开导”明日香的那个长镜。后者尤其有味道，或者说有真实感，想补课的人请注意音效。不过《彼》中这个长镜也不能说是动画原创，漫画原作中也是32开大纸描绘的，当桌面很有笑果。
文艺祭时宫泽在学生会上抗议浅叶卖弄色相，动画里很夸张地原创出宫泽与深田（一直不知深田脖子上那个大叔是谁）怒MAX相剋的镜头。夕阳似血，Q版宫泽与顶着照片的深田在林立的摩天大楼间相峙，一拳西去，大叔十亿片玉碎，神奈川（第N新东京？）也报销大半。此幕绝似unplugged初号机从山坡上冲下来捅死某使徒的场景。无独有偶，芝姬翼也在饭店里表演了一下美少女战士的力量，被一马激怒的小翼，让屏幕一黑，随即饭店呈蘑菇云状。稍后小翼在街上踢飞轿车，再显雌风。想想N2炸弹和使徒自爆，你就可以想象庵野大神对少女的力量有多高的评价了。（想想早乙女乱马与九能带刀等人是如何翱翔天际，你还会明白，高桥老师也是同道）
最直接的一处我反而拿不太准，宫泽看过有马练剑道，骑自行车出发前暴喝了一声“初号机，出发！”。最初我怀疑这是字幕制作者的妙译，后来发现漫画原作里也有一句“先锋号，出发！”所以，或者是津田雅美的KUSO也未可知。
最容易被忽略的是一些背景画面。小翼寄宿宫泽家，佐仓与宫泽在外面边走边聊，这时给出了十字路口交通岗闪烁的画面（俯视视角），这一画面在EVA中也多次出现。另外一再描绘的铁道、电线和水龙头场景，更是两部动画片耗费镜头的大户。细究起来，蜗居于都市一隅者或都有同感，逾窗望见车水马龙、电线密织，隔门则听见车轮隆隆、水声不绝。见此闻此，如盲如喑。小林一茶的俳句说：“露の世は、露の世ながら、さりながら”周作人译作：“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闲听水声的人不妨吟咏一番，自有一种痴意，连绵不绝。
以上种种，或是简单的恶搞，或是有意无意偷懒。看过EVA的人再看Karekano，也许会油然一笑，心生怀念。但我碰巧先看的是Karekano，所以其中许多浅意深意，也是后来陆续看
EVA动画漫画及新版，看Karekano漫画和几次重看Karekano动画时才体会得到的。上一年中，刺激我想写点东西的动漫也有不少，但是我一旦想要动笔，总想到Karekano——我想从这里开始。而且我确实是从这里开始的。高三的时候，我看见宫泽飞脚踹向有马，大三的时候我知道了他们怎样走到一起，研一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的结局。那么，当我面临歧路，心生感慨，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会忘记从这里开始吗？
[写于2005年秋]
  
三 我的太阳
  
有一个Ｑ版的宫泽雪野，跳跃着划进我的视野，飞出画面，落在我心里，安家。
后来看了很多动漫。
再后来，有一天半夜，在粥铺喝了四碗皮蛋瘦肉粥，回来的时候，被风吹得呆住了。站在工地旁考虑了很长时间，得出一个结论：没有宫泽雪野的话，我不会看这么多动漫。
浅叶说，宫泽像太阳一样。
是吗？我望着上弦月，琢磨着这个论断。太阳终究也只是一颗有生有灭的恒星而已，照射着长满雀斑的地球月亮与火星，耸立的万物藉此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那黑糊糊从脚底伸延出来贴在地面的东西。如果可以这样理解的话，宫泽就是我的太阳。
一个小学同学的家旁有一个凉亭，我在那里发过呆。初秋的云彩滑过，太阳时隐时现，草地的颜色随之产生微妙的变化。现在那里建起了高层住宅。站在墙根的阴影下，望向天际，太阳依然时隐时现，立交桥上行驶的车辆不时折射出耀眼的阳光。站在二十四岁上想：十六岁的宫泽是太阳，三十二岁的宫泽呢？
[写于2005年10月25日夜]
  
四 别哭，我最爱的人
  
TV第16话，雪野的父母——都香和洋之的故事，不知看了多少遍。为什么呢？
  
“小洋，你真的没有爸爸妈妈吗？”
“对啊。”
“这样啊，我也没有妈妈哦！我们是‘同类’哦。”
“同类？”
  
小翼第一次到一马家，门口没有鞋，屋里很乱，也很安静。两个人并肩坐着吃冰激凌，一句话也不说。一马说：“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会这么安静，明明刚认识。”小翼回答：“也不是很难解释的事，你和我是过着同一种生活的人。打开门，没有人，很寂寞。”
有马第一次到宫泽家，宫泽一家闹哄哄地出迎，在隔壁肆无忌惮地八卦。
小翼第一次到宫泽家，留宿时想到：普通的家庭，就是这样的吗？
有马第一次在宫泽家留宿，雪野的爸爸问：你现在的父亲是亲生父母吗？有马惊讶地回答，不是，你怎么知道？宫泽洋之回答道，因为我也是孤儿啊。然后得意忘形地说，雪野那孩子其实也有些恋父呢。
小翼在一马家，对他那个有些秀逗的护士妈妈说，你很像我一个朋友呢。这当然是指雪野。
真秀爱上了一丛花、一个房间、一个牙医。大概是这个顺序吧。有马在樱花纷飞中第一次对雪野动心，在雪野的家门口有了一次非凡的经历。
一个人，和一个人的家，还有另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家。相知相爱相似不相似的人，在对方生活过的地方，看见了什么，又想到些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我不再粘住爷爷叫他盘起双腿，也不再和他一起睡，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向他撒娇。”
“我要学会怎样关心人，用自己的力量，撑起这个家。我要成为大人，让爷爷放心，生活得开心……我要让爷爷多吃些好吃的东西。我希望报答爷爷的关心，我一定要好好对待爷爷。”
“爷爷，我煮好饭了！”
“爷爷？”
  
洋之爷爷过世的场景，几乎记住了所有分镜。门户，走廊，招呼爷爷吃饭的声音，杂音，提高的声调，一动不动躺着的爷爷，突然黑下的画面，再亮起时是耸入空中的高塔，车床开动的声音，然后切换到贴上“忌中”的正门，风声过耳，灵位，然后是都香。
好像，是《人的大地》里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一个人的死亡，对他人来说是一点一滴来到的。比如门口少了一双鞋，隔壁的座位空了出来，洗手间里有一支永远干燥的牙刷，说完笑话时少了一个夸张的笑声，一个用户的登陆次数不再增加。
对此，你无能为力。是不是这样？
  
“我整天担心，担心爷爷会离开我。我希望我可以照顾他，我希望我可以做些事，让他可以安享晚年。可是我没做到……我真没用。不甘心……为什么我做不到……我整天只会去想怎样孝顺他，但实际上什么也没做过！”
“可能你爷爷不是这样想的呢，是不是？洋之爷爷的爱，比你想的还要宽广。你可能觉得爷爷养大你，供你上学，就是爱的表现。但是，真正的爱，比这些还要深。”
“……”
“我现在才明白爷爷的想法，出世已经是一件好事，一件值得开心的事。爷爷这个想法，不仅是我，将来的子孙也都会受用——爱，可以无尽延续流传。”
祝福所有在世者和往生者。
[写于2005年10月26日凌晨]
  
五 Must be dreaming
  
“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心下起了钢之雪，不停地下，未曾停止。我渴望幸福，想给人幸福，我只有这么一点愿望。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有时自己也弄不清楚，以为自己其实还在医院的病床上，不曾醒来。只是一直做着可怕的梦——不，为什么那个我会成为‘天才’？搞不好我也是机器人吧？或许那次的事故，有人把我改造成了机器人。只有我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就这样，我割了好几次腕。”
  
“创造了你们，我不曾后悔。我也没资格责备你，其实你已经超越了我，我隐藏着对你的恐惧。就连绝对忠诚的机器人，我都会怀疑。”
“猜疑、不满、忌妒、自我防卫、歧视、优越感、自我意识、傲慢，啊——发明机器人后我才体会到，原来创造者比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还劣等。我打从心里爱着你们，但是，也非常憎恨你们。”
  
关于Karekano，最大的遗憾是文艺祭上的《钢之雪》没有拍成动画。但也正是被这剧中剧吸引着，我才认真地拣起漫画的后半部看完。而每次看到这里，都会胡思乱想一番。
想起霹雳五号，想起《奇诺之旅》里“机械人偶的故事”。
想起素子投向塔奇克马的目光，想起阿尔·艾尔利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伪造时投向哥哥的目光。
想《大都会》中的米奇如果能在烟消云散前见到《铳梦》里的凯丽，会说些什么。
想手冢笔下的天马博士如果遇见阿西莫夫笔下的兰宁博士，又会讨论些什么，弗兰肯斯坦和浮士德呢？
  
具有强烈自我意识和控制欲的科学家，研制出了外表为三无少女的会暴走的机器人。
存在感稀薄的忧郁少年，无意识间利用异世界的能力召唤出了外表为三无少女的会暴走的使魔。
变态的死胖子OTAKU，利用“妄想具现化”超能力从橱柜里拽出了外表为三无少女的会暴走的高仿真度人偶。
……不好意思又跑题了。我只想说，创造是个很奇怪的过程，会让人兴奋、得意、满足，也会让人犹疑、痛苦、崩溃，甚至跑题。素子因为塔奇克马难以预料的成长模式而犹豫，艾尔利克兄弟为了失败的人体炼成付出惨重代价，弗兰肯斯坦几乎就那么崩溃掉了，我则因为脑袋里突然蹦出的“三无少女”、“暴走”等字眼而痛哭流涕。
《钢之雪》放在同类的科幻故事里，并没有脱颖而出的实力。但它从彼氏彼女的温馨生活中横空射出，正中所有情感纠葛的靶心，却让我不由像有马一样感到猝然一震。博士的独白也因此声声入耳，种种负面情感滔天而下、声势汹汹，然而，却像水帘洞般只有薄薄一层，沾衣而过，始觉别有洞天。
后来看津田雅美《天使的房间》，刚开始还以为误入天空之城，结果看着看着就看出了《钢之雪》的影子。看《追忆》时又觉得像是《钢之雪》意犹未尽的产物。警察之死，又像是《彼》的最后，雪野跟浅叶说的相声成为了现实。津田不是高产的漫画家，路子也不宽，但《追忆》却让我有种期待的感觉，她应该还有相当多的点子吧。
那么，在看到津田的新长篇前，是不是可以期待——炒完EVA冷饭的G社制作人员中，有人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把《钢之雪》也拍出来吧。一部OVA就够啦。
  [写于2005年10月29日凌晨]
  
六 无题
  
看后半部时一直在想，有马很弱，太弱了，是一个大弱人。但只是叹息，不敢嘲笑。因为是宫泽让他慢慢低下头显出弱来。没有宫泽的话，有马还是会彬彬有礼地活下来吧，只是不知何时会脆生生地折断。
有马的幸运，是遇见了宫泽，而宫泽的幸运，大概就是遇到佐仓椿四人帮吧。从椿在远处招手的一瞬间起，漫画渐渐展现出一片广阔而光亮的天空。很喜欢死党们胡闹的桥段，看School Rumble的时候，忍不住又找出Karekano来串着看，感叹说“多有意思的配角啊”。
不过，SR会像《彼》一样给出这么接近圆满的幸福结局么？
温习完毕后，闭目养神，彼氏彼女的一幕幕，重新划过脑海：围成一桌打牌的宫泽一家、一起吃冰棍的一马和小翼、孙悟空亚弥和唐三藏理加、赖在贵志房间里的真秀、眼神有些哀怨的“浅叶妈妈”……
然后……
  
“毕业后，我要离开日本，浪迹天涯。怎么样？你要不要一起去？”
……
  
“得道后，我要离开地球，浪迹银河系。怎么样？组团有人去吗？”
［写于2005年10月31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