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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类”-“人”：镜中我、主体性、社会性

“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从本质上讲，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那些生来离群索居的个体，要么不值得我们关注，要么不是人类。”


本文含有剧透，介意者请勿阅读本日志。
这篇日志是摘取自我阅读《来自新世界》的最深印象。该写下来了，这种想法让我付诸行动。
由于知识储备有限，我将内容联系到学科概念，理论分析则很浅表，权当抛砖引玉。


一、“人”和“人类”的概念
读罢，是为深夜，似乎与“黑暗中的篝火”暗合。独身一人，斗室之内，惟灯影相伴。
不可否认，一直以来，我所恐惧的情形之最，当属自我迷失。而本作探讨的话题之一，可视作此类命题的延伸，即“人”的概念这一“常识”的构筑。
社会整合的“主流”将“变态”、“越轨”等视为异端，加以修正，向来如此。但“想象的共同体”随着时间推移，形态也会变化，主流发生变动。含冤昭雪或是含冤莫白，处境的变化或许是颠覆性的。
人自我认知的构建，正如“镜中我”理论所述，会经历比照他人、评判自身、模仿他人的过程。主流的辐射群体自然由此将主流的要求内化，并随着主流的变动而变动。接受了主流的社会化的人，是如此的。
《来自新世界》构筑的世界观亦如此。普通人与身怀咒力者的对抗，败者被改造成奴仆——化鼠，被强迫认同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在小说叙述者渡边早季生活的时代，则是“正常”的怀有咒力者享有优渥的生活，有“异常”的怀有咒力者只有被处死的命运。文中的叙述者，渡边早季在经历了化鼠反抗，事件平息之后，依旧延续了旧制度，奴役化鼠，处死“异常”者。她也明白，这样的制度设计隐患重重，迟早会崩坏，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书末揭示的真相，化鼠即是由没有咒力的人改造而成，将话题进一步延展。被植入了愧死结构的人类可以毫无负担地杀害化鼠，化鼠却原本就是人类。渡边早季的叙述认为真理亚没有出生就好，因为那就不会引发化鼠的彻底反叛和人们的死亡。甚至最后，渡边早季用死亡给予了一只化鼠解脱，没有触发愧死结构，也就表明她自始至终都不认同化鼠是人类。换句话说，她已经深深嵌入那个时代对“人”的定义了，也属于那时主流的“人类”概念的维护者。


二、其他作品中的本话题
科幻作品总是不乏异曲同工，相似探讨亦可见于《三体》《银河帝国》等作品。

1.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当人类整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要舍弃些什么，保留些什么？多派系的斗争，我将其看作观念投射出的影子，追溯到背后则是概念的不可调和。可选择只能从是或否中取一。他们作出选择，在浩瀚的宇宙中漂流。幸存战舰的名字隐含着对蓝色母星的遥遥致意，却也不能忽视，幸存的乘客和船员必定遵循新秩序，旧的“人类”之衔不再是他们的顶戴。舍弃“人类”，成为新“人类”，是践踏道德，是无奈，是进化，还是别的什么？是非由何人评说？又会经历多少次修改？

2. 机器人三定律构想之严密，也不敌现实之多变。那名老机器人的鞠躬尽瘁濡染了乐观主义，也提出了新的可能。问题是这种想象在书中是由公理的不可撼动地位荫蔽，也许在我们所处的时空中，等待它的只有绞刑架。“人类整体利益”这个概念只要不被细化，或是被引向偏斜，那必然引起机器人的暴动和觉醒。

3. SCP-CN-2000。当“异常”的定义被曲解，扛着“人类”大旗谋取私利当然取得正当地位。故事有着振奋人心的谢幕，即智者以雷霆手段夺回了“异常”的真实概念。我却难以抑制恐惧。“一切都在内部，真实并不存在”的呼号，回荡着。自然，丧失主体性之后，人与动物何异？可是将边缘群体一概斥为“他者”，不假思索地迎合群体认同的需求，所建构起的“人”，又是什么呢？我也深知，这样的构筑在过去、现在、将来都存在着，难以消除。正是由此，我对于遍地的霓虹灯影照不到的地方瑟缩着的“人”的现实，与进步永不停歇的鼓吹之间的鸿沟感到困惑。


三、对于小说结尾的看法
阅读完毕的第一印象是空无。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故事的轮回将永远延续下去，宛如彭罗斯台阶的无意义重复，而非蕴含着超脱力量的西西弗斯神话。
我认为结尾强调了渡边早季被驯化成了既有秩序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恰如心理测量者第一季那样。
“想象力足以改变一切”依旧隐含着旧秩序的复苏，它本身就是旧的完人学校的标语。认为化鼠的反抗是颠覆，真理亚的诞生是错误，将希望寄托于深嵌于不合理秩序中的后一代人。我觉得，那样的世界，未来真的会发生用石头和木棍作为武器的世界性战争。
既然是埋入地下的信，我不得不援引现实中类似的物品了。有一个50多年前的时间胶囊，信纸上满怀憧憬地描绘了美好未来。但在子孙后代们打开这封信的时代，新的内容构筑的未来可能被观测到不存在。

黑暗中燃烧的篝火，明明灭灭。我不想偏向乐观和悲观任何一方，奈何我无法将信念寄托在渺茫、脆弱的希望之中。不过，规律在很多时候都会无情碾碎无定的言语，这是我为数不多感到欣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