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6 22:44 /
  今年因为《EVA:终》的影响,似乎所有带着点“毕业”“成长”要素的作品多少都能挂上一句“再见了,所有的XXX”,放到少歌的剧场版上,若只看最后那一段少女们掀去披风、齐头望着戏服徐徐飘远的画面,再听一句恋哥哥所谓的“Revue Starlight已经停下了”,好像还真有些“终结”乃至“补完”的意思。但当观众跳到结尾的彩蛋,看到脱去“战装”的华恋端坐在面试台前,站起来时还不忘加上段“会给大家带来Starlight的”时,便会发现舞台仍旧延续着它的宿命。
  这里可能很多人会将其理解成“少女们突破了原来束缚自己的舞台(凝滞的过去),来到了一个更广阔、开放的新舞台(流动的未来)”,然而问题在于,从剧场版开头行驶的列车到结尾地面上的指标,少女们一直刻意重复着TV的心结,“我要成为topstar”“我要实现与青梅竹马的约定”“我不要变化”……这些像把之前得来的进度全部清档后的话语,为的是重新通往一个更加闭合的出口——下一个舞台,“下一个”在此作为一种暧昧的属性所连接起的并不是一个新的舞台、而是一个新的循环。

蛋壳的舞台
  古川知宏作为几原邦彦的直门弟子,从少歌TV开始就不停地被拿来与自己师傅比较,一些不喜欢少歌风格的人还会直接将其贬为“低配几原”,但在此,且不去讨论二人在演出方法论层面的继承性,单从故事的结构出发,古川的这部少歌剧场不仅仅不是“低配几原”,简直是“逆练几原”。就拿几原的代表作《少女革命》来举例,其核心即黑塞《德米安》中的那段“鸟奋力冲破蛋壳。这颗蛋是这个世界。若想出生,就得摧毁一个世界”,突出的是一种对旧有结构的破坏——所谓的革命,即使在稍显悲观的TV版中,安西最后离开凤学园的那个特写依旧执着于一股反抗的精神,更不用说在冠以“默示录(启示录)”副标题的剧场版里、那激进了无数倍的欧蒂娜与安希一同飞驰在学院之外的画面:即使未来面对的天空只是一片荒芜,也要为了飞翔而打破此刻这看似华丽的蛋壳。
  可少歌的剧场版却仿佛在说:“我们不必打破这个蛋壳,我们只是需要换一个更坚硬的蛋壳,才能继续生存下来。”至始至终,舞台作为一种象征系统,都在俘获着少女们的欲望,少女们不想跳出舞台,少女们更不想反抗舞台,她们只是需要一个更大的——或者更准确地说——连续的舞台。剧场版的“毕业”在此作为一个线性的、历史性的结点,威胁到的恰恰不是少女,而是舞台,它所启示的不是青春的终末和成长的必来,而是对包括校园箱庭在内的整个动画舞台的破坏,是多彩戏剧落幕后那晦暗的帘子,又是这个被戏剧装置包围的故事里那只真正试图“奋力冲破蛋壳的鸟”。
  所以在每场Revue的最后,双叶和香子留下的词是“还是胜不过小孩子的任性啊”,真昼女士是“让我在绽放梦想的舞台上闪耀吧”,奈奈和纯那是“拉下帷幕吧,总有一天让我们在舞台再会”,迷宫组是“对手的Revue是不会结束的,永远都不会”,恋光是“去找你的下一个舞台,去找你的下一个角色”。每个人追逐的,到最后都是彼此在舞台上的位置,必须依赖于这种舞台感,必须寄生于这种角色性,否则就无法接受搭档,也无法接受自己,无法通往那个神圣的约定的彼方。

  而舞台之外的对方在那?舞台之外的“我”在哪?舞台之外的世界在哪?不再去追问,不再去寻找,更不再去革命。因为少女们正是通过模糊化那些答案,通过永远的“下一场Revue”“下一个舞台”“下一个角色”,才能将那个试图“冲破蛋壳”的终点无限延宕,只要不去直面那绝对的现实,那就无需面对同样绝对的终结,就像环形列车那样,舞台可以串联乃至轮回起不同层次的时空,通过堆叠各种超越性的奇观,好像在一个有限的空间(蛋壳)中,人们得以观摩和享受起一个无限的宇宙,通过这种有限的无限性,整个剧场的目的昭然若揭,不是为了打破蛋壳,而是为了打磨蛋壳,不是为了摧毁过去的结构,而是为了加固结构,让这个框架变得更宽广、圆滑、具备承载力,足以再度控制与维持角色的欲望机器。
外面的世界没有“外面”
  在《魔法少女小圆·叛逆的物语》里,晓美焰借助“爱”否定了小圆缺席的外部世界,将它暴力且完整地转化成了自我的内面。而在少歌的剧场版里,也存在一个温和了许多、却仍旧类似的转换链条。
“列车一定会到达下一站,那舞台呢?我们呢?”
  这个贯彻剧场版的问题最后得到了“我们也会到达下一个舞台”的回答,但这里的矛盾就在于,列车将到达的下一站无疑在列车之外,而“我们”将到达的下一个舞台本质上还在“我们”之内,不同于分割的站点,舞台是连续的,尤其在少歌剧场版里,表演空间与叙事空间的界限较TV版进一步弱化,甚至落实到舞台本身,“后台”的空间都被“前台”所无限压缩,如同给原本离心的银幕安上了更多封闭的画框那般,高密度的景观和诗化的台词平滑地将戏剧之外的世界吸收到了表演之中,甚至最后在某种维度上彻底吸收了整个外部,因为舞台之后不是现实,而是下一个舞台,鸟冲破蛋壳后发现蛋壳之外只是一个更大的蛋壳,而这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多重META式套娃,“外面的世界”在此与其说是一副先天的嵌套结构,不如说是后天地被“我们”之内的“场”所同质化了,“我们”丧失了一种驱动自身突破世界的内外的“压力差”,同时借助这种丧失消解了世界破灭的可能,已经不用逃避了,反正出不出去都一个样,逃避不可耻了,但也没用了。

  在几原的画面里,欧蒂娜带着安希逃出了凤学园,看到外面一片废墟,她们却依旧表现得积极而浪漫,因为废墟至少能代表一种不同的风景,若外面的世界依旧如凤学园般那样奢华而体制化,那才会真正抹灭革命的空间。而少歌剧场版结尾华恋站在面试台前的那句“Starlight”在延展舞台空间的同时,又仿佛把那种对舞台之外世界的禁制包装成了一个出口,不需要异质的外面,只需要看似不同而实则统一的舞台,而它可以一直将“多余”的外面吸纳进去,就如同克莱因瓶(一个没有内外之分的曲面)的无限循环一样。

思春期·后默示录
  因为已经不存在外面的世界,不存在舞台之外的新的可能,所以少歌的世界即使因为符号系统的过剩而在许多角度都显得异常“立体”,但在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是“扁平”的,不同于少革那般尚存在着“思春期默示录”式的改变空间,若给少女歌剧的剧场版冠以一个概括性的副标题,那应该叫“思春期·后默示录”——一个已经排除了复兴可能的后末日般的青春。这里的“后末日”并非指那种文明社会彻底毁灭、象征界秩序完全坍塌的伴生物,恰恰相反,正因为主创从头到尾狂热地堆积那些人工化、风格化的演出装饰,甚至到最后也只舍得在表面剥去角色们的饰品而不肯将名为“舞台少女”的命运一同掀过,这种超编码化的模式才使演员们反倒不得不面临一种接近动物化的境遇,就像少歌剧场版ED里回响的那句“正因耀眼,才一定无法看清”,一切的行为都离不开表演,一切的动作仿佛都承载着无限的深度,而正是这种意义的膨胀才令人最终难以辨清事物的价值。

  如果说《少女革命》展现的是后安保斗争世代对晚期资本主义社会“闭塞感与绝望感”的革命残响,那《少女歌剧》(尤其是剧场版)无疑是一个更加纯粹的后革命的故事,虽然这种后革命性质的动画在00年代乃至10年代之后的作品里数不胜数,但少歌剧场版却不同于其中许多只会悬搁大叙事的故事,它在隐隐表现出后革命性的同时,还尤为突显地暴露了一种统一的元叙事的在场性,即一切角色、情节、场景都可以被拼贴到同一个舞台之中,舞台驱动着一切,而这个舞台即使在剧里分散成不同的段落,仍可以通过天然后设的“观众→角色→歌剧→观众”的闭环链条来整合自身。
  这绝不仅仅是歌舞主题的类型片式的影响,而是少歌剧场版在文本的主体上做到的一种更为彻底的表现。这篇评论写到现在都一直在赘述“舞台”的存在,以至于都没怎么深入角色的刻画与故事的脉络,因为在我看来,少歌剧场版的“彻底”正是将自身的一切都只框定于“舞台”这一个要素,甚至可以说,“舞台”不仅是真正的主旨,还是真正的“主角”,而少女们才是舞台的“衬景”。

  观众或许会在此提出异议:“我就是想看少女们相爱相杀啊,谁在意具体的舞台咋样?”然而,“少女的相爱相杀”本身就无法脱离具体的舞台而存在,驱动她们如此释放那些在日常空间中根本无法展开的欲望的,正是舞台这个可以无限吞噬真实与虚构边界的空间、以及从这份具象中延伸出的形而上的权力意志。少女们借着舞台燃烧的热量向彼此宣战时,自身也成为了舞台热量的一部分,这正是舞台作为唯一轴点所发挥的向心力。
  剧场版里,连原本一直甘于“观看”的长颈鹿都变成了蔬果堆砌的燃料,这象征着观众在此也被剥夺了得以置身事外的“台下”空间,彻底被吸收进演练的位置,完成了角色化的过程,舞台扩张至无处不在,甚至不再需要他者的凝视来维持自身的独特,就连那些“我们该离开这个舞台,去面对更广阔未来”之类的成长觉悟都无法跳出舞台独立运转,因为角色本就无法在一个永动的、舍弃“散场”的戏剧空间里克服自身的表演属性。萨特曾说,戏剧的戏剧性来自演员,电影的戏剧性是从景物推及到人。巴赞则将这种戏剧性趋势的相逆性与场景调度的本质联系起来。[1] 而以动画媒介为载体的少女歌剧,何尝不是通过取消二维布景的三维围墙,来将戏剧性要素的支撑点从作为人的“少女”转移到作为景物的“歌剧”,将一开始被包围的舞台更彻底地电影化了吗?

用符号对抗现实
  说到底,少女们为什么要相爱相杀呢?是所谓的“不战斗就无法生存下去”吗?
  如果说少歌TV里尚且还残留着些许校园种姓制的生存系阴影,那剧场版则更像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就如同蕉哥哥开场1V6时反复念叨的那样“这不是选拔”,已经不存在一个战斗的等级、一个序列的终点来供奉这场狂野巴洛克,一组组少女们以战斗的名义打情骂俏到最后,在乎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胜负、而是与伴侣之间的关系。对因为毕业而行将分离的她们来说,战斗提供了一个可以加强和延长彼此关系的时空,所以才是“为了战斗而战斗”,所以才要重复自己在TV里早已释然的心结,并于战斗结束之后用各种方式强调“还有下一场”“战斗根本没有结束”(最明显的就是天堂那句“谁说一次定胜负了”),战斗本身给战斗加冕。
  而这种战斗的逻辑在一定程度上是对00年代想象力的逆反,从“我们不经过战斗,就不会长大”到“我们再不战斗,就要长大了”,成长的仪式变成了成长的箱庭,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战斗本身的符号化。在剧场版里,最能体现这一点的,便是作为戏剧装置的番茄。番茄溅开的酱汁象征着少女创伤的血痕,然而它却又是甘甜的,是去暴力化的,不仅不会对作为角色的“我们”造成伤害,甚至还可以成为直接滋养自身的能量,结尾处神乐光把番茄抛给爱城华恋,华恋握住番茄的双手正好盖在胸口的T字破痕前,之前叹出的那句“现在的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空虚的人”,在此刻被一个浓缩了二人关系性的果实所填补。

  可这种带着些许后现代色彩的通过符号来消解现实残酷性的做法,归根结底又离不开舞台系统的无限扩张,而这便容易导向前言赘述的那种永远无法摆脱表演状态的恶循环。或者说,如此试图依据“完美”的拟像来覆盖“末日”的结构,本身就不免会在另一层面把生活殖民化,破坏原本日常的独立性和自主性。
成人的轮回
  固然我们可以承认,现代人在某种程度上也无法真正脱离日常表演的状态。就如齐泽克所论证的那样,在社会性——符号性的现实中,社会现象就是欺骗性的,我们无法在不陷入双重欺骗的前提下,与自己扮演的社会角色保持适当的距离 。[2]
  可如果只是承认这么一种现实,只是把一个更加“成人”、更加无解的轮回叠加到青春的裂隙之上,然后就骄傲地宣称“我们长大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这难道不是陷入了一种可悲的历史的终结吗?而这样的终结难道就足以表现出一种成长的强度吗?
  被死水般日常压抑的少女或许只有带上舞台的假面才有勇气诉出真心,然而当她们这样去展示自身时,也注定了自己的真诚永远只能附着于一层虚构之内,永远无法到达一个彻底的真实,“我们”之间的“爱”和“相互理解”都只能披上概念化的色彩,都只能在附加的引号里面自满地打转,“我们”甚至需要为这种可以回旋的余地而感到轻松,因为“我们”不敢直面未来那不可回旋的可能。TV里,华恋将光从西西弗斯式的囚牢里拯救出来,然而当她们再度踏上舞台,再度背负起“摘星”的命运,再度宣称“我会给大家带来Starlight”时,难道不是又推起了那颗注定会往复的“石头”吗?用一个更高维的循环去打败初始的循环,这真的可以称作舞台少女的胜利吗?实际情况更像是:舞台胜利了,少女却没有胜利。

  或许一些人会质疑,为什么一定要带着这种负面的态度去分割少女与舞台?为什么不能把舞台单纯理解成一种梦想的标志,将其接纳为一个更加积极和开放的场域?
  我当然不是觉得,少女们只有放弃舞台,走向现实,才能符合一种理想的“成长”,毕竟在这个泛滥着“你要走出箱庭,要向死而生,要面对不完美世界”之类说教的时代,我也没热情再去欣赏一遍《EVA:终》那样的套路。
  但是,至少到最后,不对着观众,至少对着彼此,被舞台架空的少女们是不是可以不再那样偏执于完备的形式,是不是可以不需要连表演落幕后的鞠躬都要遵从一个剧本的意志,是不是可以稍微掀开一下面具,至少把吊在自己身上的角色之线剪去那么几根?就算这些“无谓”的挣扎到头来只会被降维成另一种表演,就算作为角色的你们永远无法躲避来自屏幕之外的视线,至少欺骗性地,展示一点反抗吧,不要只会在不同的舞台间执行自己的宿命,不要被“梦想”的约定束缚成一个固定的周期,在“命运”的名义将自我异化成内部的齿轮之前,为什么不能去肯定那些尚未被舞台吞噬的内外的差异、并借助这些差异来不停解放自己的世界呢?就像浅田彰在《逃走论》里曾倡导的那样:无论如何一定要“不断逃跑”,在“媒介空间”的舞台上继续表演愉悦的“逃走”,针对外部不断被内化的困境,就要无限地逃离到流动的外部,逃到“移动的沙之王国”。 [3]

结语
  或许去纠结这些剧本结构的问题注定没多大意思,显而易见,剧场版的重点本来就不是整体的结构,而是Revue的段落,古川这样去安排走向,大概率也是因为如此处理更容易去并置和收纳那些碎片化的桥段,毕竟他自己在访谈里说:“进行原创动画企划时,首先应该考虑‘如何设计才能让观众享受动画的乐趣’这件事。"[4]不去欣赏其中充满设计感的元素和讨好观众的各种糖,在这对剧情发展的细节锱铢必较,可见我算不上一只合格的长颈鹿。
   但长颈鹿到底也只是装作观众的角色,所以在故事里,它才可以直接在少女的面前燃烧,才可以随性地通过台下的火焰去催动台上的戏剧,而荧幕之外的我,无非只是通过一层元视角的互文关系,在这想当然地共情而已。“少女”与“歌剧”之间还有“☆”这么一个抽象的符号来协调虚构的联系,而我与《少女☆歌剧》之间除了商业的次元,就只剩无数层表演的障壁,所以我注定不能像它那样燃烧。
  恋哥哥堂堂复活后,背景的歌词回响着“我将重生,成为下一个我”,之前的“我”因为感受到舞台之外的凝视而害怕到死去,然而重生之后的“下一个我”到底是因为足以直面这些潜伏的目光而毅然苏醒,还是因为那些视线已经为一个更强力的舞台所抽空而无需害怕了呢?我多希望自己能相信她们的勇气,可那句随着少女的高喊而重新亮起的“再生产”似乎只在我的视听里留下了“再”的回响,她们绽放的热量无法于这个世界留下隽永的实物,颉颃了一圈又一圈之后,只是将早该到来的谢幕指向了盘旋的空无。
  最后再滥情地啰嗦几句:我知道,没有舞台,我看不到作为角色而闪耀的你们,可我只是庸俗的观众,我到最后只喜欢你们,不喜欢舞台。所以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吧,在这个结点后,请你们不要再为任何人表演,只为了彼此,在观众和导演都看不到的地方,倾诉那全部的、无法用任何媒介承载、无法被任何符号侵略的心语。我无法燃烧,但我可以退场,将囚禁你们的目光就此移开,所以请你们不要再努力让自己起舞了,在做舞台少女之前,先自由地做个少女吧。

参考
1.[法]André Bazin,《电影是什么》[M].崔君衍,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
2.[斯洛文尼亚]Slavoj Žižek,《斜目而视:透过通俗文化看拉康》[M].季广茂,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
3. [日]佐佐木敦,《Nipponの思想》第二章:浅田彰与中泽新一 —— “差异化”的尽头,屋顶现视研 译,2021.3.1
4.古川知宏访谈②,屋顶现视研 译,2021.11.30

Tags: 动画
#1 - 2021-12-26 23:30
(Wir müssen wissen, wir werden wissen.)
寫的真好,舞臺和演員不相容確實是少歌的主要矛盾和不足。

舞臺佈景既帶有擬真也有失真性,表演者也不可能本真地演繹。所以蕉哥哥說的『再演的最後是死亡』應該也類似一種找回真實感的儀式。
對觀衆來說舞臺不能作爲談資,演員才能。而這個找回真實感的過程卻被粗暴地分配給了下一個舞臺,因此與其說是少女離開了舞臺,其實卻變成了舞臺拋棄了少女。
確實也是古川沒能繼承的幾原表現主義內核,因爲思春期默示錄里真實是遍在的。

不過就演繹和形式美學來說,這部劇場版不僅是夠格,而可以說非常成功了,招人喜歡也是自然的。(bgm38)

btw抓個蟲,雖然無傷大雅,克萊因瓶不是四維『空間模型』,應該是嵌入空間的曲面。
#1-1 - 2021-12-26 23:35
源心
感谢纠正!
#1-2 - 2021-12-27 00:08
absurd
即使是形式美,也在重複的舞台設計裡面喪失美感,不如做成ova,規格上策略已經失敗了。老實說,我懷疑有製作方強烈的要求,大可期待下一部作品。
#1-3 - 2021-12-27 08:24
先生
absurd 说: 即使是形式美,也在重複的舞台設計裡面喪失美感,不如做成ova,規格上策略已經失敗了。老實說,我懷疑有製作方強烈的要求,大可期待下一部作品。
OVA依然要失败,多场REVUE根本无法安排
#1-4 - 2021-12-27 08:50
absurd
先生 说: OVA依然要失败,多场REVUE根本无法安排
每一個revue做一集ova,每一集ova再深入挖角色,賦予更多意義.......
#1-5 - 2021-12-30 17:39
源心
absurd 说: 每一個revue做一集ova,每一集ova再深入挖角色,賦予更多意義.......
那不就是TV二期吗(bgm38)
#1-6 - 2021-12-30 19:11
Brethland
源心 说: 那不就是TV二期吗
應該續不了了吧(bgm38)
#2 - 2021-12-27 00:18
(休息一下,吃點炸雞漢堡吧)
最不好的地方還是舞台意義一直被消磨,一直在坍塌,最後連觀眾都不存在,她們真實只有在相互傾訴一瞬間,而沒有突破,沒有領悟,這樣,她們永遠只在死循環。這一點來說對比一下Dynazenon,在跨越的同時回歸日常,不算高明,至少是有所長進,此日常非彼日常。但無論怎麼樣,歌劇少女能夠繼續前進,扶持著前進,邪惡地暗示cp元素,也正是當下觀眾喜歡看到的
#3 - 2021-12-27 19:33
(意识形态的水很深 你把握不住)
逆炼的评价非常精辟(bgm39)
#4 - 2021-12-28 20:13
古川:“实际上,岩田阳葵在剧场版后期录音的时候哭了。后来问了理由,她说和自己重叠的部分太多了。这部作品的特殊性在于声优们都是站在舞台上的女演员,我觉得关注这样的重叠也很有趣。”
没必要妄想少女们被莫须有的束缚囚禁住了,她们既是舞台少女也是自由的,登上舞台是她们的追求,动画里如此,现实里亦是如此。
#5 - 2021-12-30 00:02
从一个不怎么流行的网络迷因——假药说起。用张狂的想象力填充故事/画面/音乐的空白处,燃烧着满溢的爱与能量的二次创作,感动自己,感动他人,甚至感动官方。长颈鹿简直就像是为这个迷因量身打造的形象,而少女歌剧的粉丝顺理成章的成为知名假药制造工厂与贩卖商。这是互联网时代的红利,少女歌剧有幸生在这个时代,亦或者就是为了这个时代而生,所以这部剧场版才理所应当的呈现出观众/粉丝/长颈鹿最想看到的样子。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应许的下一个舞台,是一个更大的笼子?
有幸在他处阅读过一篇另类视角的评论,新颖的从皮/魂——角色/演员式的形象分析层面,指出了TV构成与剧场版构成差异性。TV“完备”的剧本,正是清晰明了地构建在对“舞台少女”的解构上,在恋哥哥的勇者斗恶龙过程中,每一位BOSS都恰如其分的提供了戏剧的养料,滋养了最后的主题,然而失去选拔的她们呢?正是这种高度符号化的形象表达,非常大的消解了角色的内驱性。
此处请允许我兜售我的“假药”:正如我写下这篇文字的核心观点——TV中各自角色的“心结”并未充分解开,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古川监督或许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投其所好”般尝试这种叛逆性的颠覆,以期完成他“未竟的创作”。我认为剧场版中的角色,至少让我感动的部分角色,是“真心”地期待着这一次的revue。
竞演的revue中,露崎真昼的表演,不再是嫉妒的化身,不再是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而是把她最后的revue奉献给了她“最珍视的两个人”。对此我的评价是“全是感情,毫无演技”。证据是即使没有楼上同好的场外信息,我依然能够从“怖いよね 眩しすぎて”这句转折歌词开始,不自觉的潸然泪下。也许我擅长脑补,也许另一个层面的“中之人”岩田阳葵女士在配音时无比感同身受深情出演,无论是何种原因,这句台词确实炸裂了我的泪腺,我感受着这份真实,强化了我对“假药”的认同。
尽管多有未能突破的遗憾,尽管这或许是导演、演员、观众心照不宣的默契下联合制作的结界/牢笼,然而廉价的情感亦不是虚假的,我相信这份真实,也相信她们是自由的,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在下一个舞台的路上。
#5-1 - 2021-12-30 17:14
源心
但观众相信的自由终归也只是观众的自由,不是角色的自由。不过我也只是个观众罢了,同样没资格去自大地给角色下定论。所以怎么理解都行啦。
#5-2 - 2021-12-30 19:55
kino
源心 说: 但观众相信的自由终归也只是观众的自由,不是角色的自由。不过我也只是个观众罢了,同样没资格去自大地给角色下定论。所以怎么理解都行啦。
所以我主观上倾向于认为,这是影像创作者(可能加上观众)视角的坍缩,而并非舞台少女本身的坍缩……当然从另一层意义上,这样的坍缩,确实也宣告了只能被观测的纸片人的扁平。在这样一个“舞台”至上的课题里,革命毫无疑问是会失败的。
这样的思考或许就要延伸到作为2.5次元企划本身的局限性上了,“或许换个题材会有更好的发挥?”然而,这样的开脱是轻松的,也是无力的。商业作品不相信如果,艺术评价也不能无中生有,不管怎样,希望古川接下来的路能越走越好
非常感谢大佬的抛玉引砖,这些话写成字打下来,总是令人舒畅不少
#5-3 - 2021-12-31 02:00
absurd
kino 说: 所以我主观上倾向于认为,这是影像创作者(可能加上观众)视角的坍缩,而并非舞台少女本身的坍缩……当然从另一层意义上,这样的坍缩,确实也宣告了只能被观测的纸片人的扁平。在这样一个“舞台”至上的课题里,革命...
邏輯不對,假如按照你的說法,更有觀影經驗的人應該普遍能更看出的東西,事實上並不是。假如假定觀眾分析前提只是假想文本作者,是佚名,而並非古川,你這個說法就更站不住腳。文本本身是客觀的
#5-4 - 2021-12-31 02:05
absurd
kino 说: 所以我主观上倾向于认为,这是影像创作者(可能加上观众)视角的坍缩,而并非舞台少女本身的坍缩……当然从另一层意义上,这样的坍缩,确实也宣告了只能被观测的纸片人的扁平。在这样一个“舞台”至上的课题里,革命...
假藥和刻奇有某種程度的相似,而且同樣具有煽動性,恕我直言,是個不好的趨向
#5-5 - 2021-12-31 16:05
元巳
absurd 说: 假藥和刻奇有某種程度的相似,而且同樣具有煽動性,恕我直言,是個不好的趨向
古川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我就是要反刻奇——即使它也是刻奇”摆烂或者不可能的讽刺,只能选一个。
#6 - 2022-1-1 17:31
(我自只如常日醉,满川风月替人愁)
舞台少女和少女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这点在剧场版里暗示还是很明显的
#6-1 - 2022-1-1 19:50
姓氏是个毛
按你的说法,舞台少女是可悲的,但少女们不是。因为在revue舞台上的是她们的化身。说到底,舞台少女们也不可悲,她们即使被舞台操纵,所思所想,都是与她们的真实想法别无二制的。只不过她们的行为举止都变成了十分具有观赏性的舞蹈,歌声罢了。而舞台也不是什么需要打破的蛋壳,它本身就是由少女们的心意之冲突所搭建的。
#6-2 - 2022-1-1 20:05
姓氏是个毛
以上所说的都是称为revue的舞台,它以少女们抽象的心意的冲突为原材料,搭建出具体的舞台。而剧中还有一个“舞台”,则是属于少女们的舞台。
#6-3 - 2022-1-1 20:10
源心
姓氏是个毛 说: 按你的说法,舞台少女是可悲的,但少女们不是。因为在revue舞台上的是她们的化身。说到底,舞台少女们也不可悲,她们即使被舞台操纵,所思所想,都是与她们的真实想法别无二制的。只不过她们的行为举止都变成了...
其实你的意思就一句话:少女们表演的是真实的自己。
而我的意思是:既然她们在表演,就注定了这个“真实”是无法圆满的,这不取决于任何演员的真心和诚意,而在于当你利用这个形式时,你自己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形式所框住。“我表演的是一种真实”这种话术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只能通过观众的积极意志才能得到想象性的弥合。
#6-4 - 2022-1-1 20:19
姓氏是个毛
源心 说: 其实你的意思就一句话:少女们表演的是真实的自己。
而我的意思是:既然她们在表演,就注定了这个“真实”是无法圆满的,这不取决于任何演员的真心和诚意,而在于当你利用这个形式时,你自己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形式所...
并不是表演真实的自己,歌剧表演这种形式是用来利好我们的观众的。如果剧本不变,用普通的演出风格来呈现少歌,那是不可能取得如今这种成就的。歌剧表演是少歌的奇点,这个系列的灵魂所在。也就是说,revue是独属于观众的舞台,它们除了原材料来自少女们,与少女们没一点关系
#6-5 - 2022-1-1 20:27
姓氏是个毛
源心 说: 其实你的意思就一句话:少女们表演的是真实的自己。
而我的意思是:既然她们在表演,就注定了这个“真实”是无法圆满的,这不取决于任何演员的真心和诚意,而在于当你利用这个形式时,你自己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形式所...
还有,表演的不是少女,而是staff为我们创造的名为舞台少女们的化身
#6-6 - 2022-1-1 20:47
源心
姓氏是个毛 说: 并不是表演真实的自己,歌剧表演这种形式是用来利好我们的观众的。如果剧本不变,用普通的演出风格来呈现少歌,那是不可能取得如今这种成就的。歌剧表演是少歌的奇点,这个系列的灵魂所在。也就是说,revue是独...
可能你有点误会,我不是要否定少歌的演出风格,我不满的只是它的故事结构。以及,不认同“revue是独属于观众的舞台”这种看法,或者说按照这种思路延伸,那少歌作为一部多少还算带着点异色的作品,就仅仅只能把自身的意义寄托于对观众的讨好上吗?正如长颈鹿在剧中也燃烧为一种质料那般,少歌剧场想表现的,恰恰不是“舞台属于观众”,而是“观众属于舞台”,舞台才是真正的主体。
#6-7 - 2022-1-1 21:03
姓氏是个毛
源心 说: 可能你有点误会,我不是要否定少歌的演出风格,我不满的只是它的故事结构。以及,不认同“revue是独属于观众的舞台”这种看法,或者说按照这种思路延伸,那少歌作为一部多少还算带着点异色的作品,就仅仅只能把...
我的意思也不是这个,我主要是说表演的不是少女而已。至于将自己作为燃料的长颈鹿,我的观点是:长颈鹿可能不是单指我们观众,也就是说,这里将自己作为燃料的长颈鹿可能是staff们的化身
#6-8 - 2022-1-1 21:08
姓氏是个毛
源心 说: 可能你有点误会,我不是要否定少歌的演出风格,我不满的只是它的故事结构。以及,不认同“revue是独属于观众的舞台”这种看法,或者说按照这种思路延伸,那少歌作为一部多少还算带着点异色的作品,就仅仅只能把...
至于你说的讨好观众,我只能说是事实。因为少歌本身的故事太小儿科了,是绝不具有任何深度的。我更倾向于把少歌看作古川练手的作品,大的还是等标题未定作品吧
#7 - 2022-1-11 00:26
(戯言なんだよ)
赞同。剧中角色对于自己的定义就是“舞台少女”,“舞台”是定语,是限定。离开了舞台,她们就只剩下“死”。所以这个舞台结束了,她们必须前往下一个舞台,“属于她们”的舞台。
在近期另一部《歌剧少女》作品里,角色就只是少女,歌剧是非限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