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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4月24日于ufotable
取材:小黑佑一郎,五所光太郎
构成:五所光太郎

——在进入空之境界的话题前。先从以前工作经历来谈谈青木先生是从事怎样的工作吧。是在进入动画业界之前就希望当演出的吗?
青木:一开始是在一家AIC的动画公司做制作进行的,从那时开始就一直想往演出方向上靠。后来从制作进行转到数码摄影,之后才如愿成为了演出。

——可以看得出您的分镜画得相当熟练,一开始还以为您是从动画师出身的,那么您是在哪里学习画画的呢?
青木:非常感谢,其实并没有特别的求学经历,基本是自学,因为从以前就一直喜欢画画。在学生时代就经常玩着似地画同人志之类的东西,可能是这方面的经历起到了作用。

——顺便问一下,是什么样的同人志呢?
青木:是某个美少女游戏的同人志,那个游戏在那时候人气相当高,我是在朋友那里借来玩了之后就完全沉迷了,同时还萌上了里面一个作为隐藏角色出场的女孩子,一个劲地出那个角色的同人志。

——(笑)画了几本同一个角色的同人志吗。
青木:是的,其他角色怎样都好,就只画那个角色的本。

——这么说起来,从分镜表纸看得出来对画美少女很熟练啊。
青木:果然……嘛,直截了当地说,我确实很喜欢萌系动画。

——原来是这样啊(笑)。毕竟您担任过女生万岁的监督,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只是,在您的个人主页上写着喜欢像是昆汀•塔伦蒂诺,大卫•芬奇的前卫个性电影人。这个兴趣我是怎样都和萌系动画联系不上来,就想也许您应该不怎么喜欢萌系动画。
青木:完全没有讨厌萌系动画的意思,觉得不露出内裤的动画不可能存在吧差不多的想法还是有的(笑)。只是认为一直做这样的作品会变得只能干类似的工作了,而且自己也有一些厌倦。所以在女生万岁的工作之后,就尽量减少类似的工作,想挑战一下至今都没有尝试过的作品,空之境界也就在其中。

——在这之前就有向真人电影靠的动画,不知道您有没有想在作品中营造出现实感的意图呢?
青木:我正是因为明白像是人狼,机动警察剧场版2这类作品的厉害之处才进入业界的。虽然现在很清楚机动警察2的厉害之处,在电影上映的时候,那时还是学生的我一无所知,一直在抱怨机动警察(机器人)没有登场,泉野明也没有大展身手,跟朋友说还是第一部剧场比较好看。在进入业界之后才明白到这是一部多么伟大的里程碑式作品,感觉到享受作品的途径又扩大了。

——SHUFFLE!的“空锅”回(第19话忘不掉的思念)是青木先生的代表作之一,这是在女生万岁之后的工作,其中像电影一样的画面构成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青木:非常感谢。那一话是高山克彦先生的脚本太有趣了。在接受工作之前,就想如果是普通的gal改动画就不干了,但在读完脚本之后就震惊了,这已经是恐怖电影的级别了吧。于是就边参考各种电影边学习研究,(自认为)完成了相当不错的工作。真的想不到这么广受好评。

——请问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ufotable的工作的呢?
青木:是从星际海盗开始的。和野中(卓也)监督以前就认识了,于是他就邀请我要不要一起来做。在整部动画里,担任了2话的分镜演出。

——在实际的工作之后,ufotable给你的印象是怎样的?
青木:一开始的时候真是手足无措,(ufotable的)工作方法和之前呆过得工作室完全不一样。怎样说好呢,该说是自由还是无法无天呢(苦笑)。在制作方面上如果是一般的情况还好,但是也有“别管有的没的直接去干不就好了吗”的时候,与之相反的例子也有。总之就是很新鲜。

——是在做星际海盗的时候接受了空之境界的工作的吧,读完原作之后一开始是怎么想的呢?
青木:虽然是在工作的前提下,不能作为一个纯粹的读者去读,但还是觉得很有趣。这部作品动画化了一定会很成功之类的。还有我自己担当的第一章是在全七章里影像化最为困难的,这么个第一印象。

——具体是哪一部分难呢?
青木:奈须蘑菇老师也说过,第一章是特意往难写的。虽然在第二章以后会读得比较轻松,但是第一章是用来筛选读者这样的构成。很难读得进去,当时将第一章读完就花了将近1个星期的时间。

——在将这样的第一章影像化的过程中,是有着怎样的计划目标呢?
青木:将作品中的时间线排列得更清楚易懂,尽可能降低观看门槛,想将原作中在第二章以后描绘到的式在这里充分展现出来。如果观看过的话就会明白,与强调忠实原作不同,动画第一章与原作相比变更点是比较多的。当然,这是经过多次脚本会议大家一起讨论得出来的结果。第一章如果是在TV系列动画里就相当于第一话的存在,为了让后面的章节更好延续下去,就得发挥好吸引眼球的作用。除此之外,还考虑过怎样才能让原作粉丝不会意识到有多余的情节更改之类的。

——原来如此,具体来说是下了怎么样的工夫呢?
青木:以我喜欢的好莱坞电影为例子的话,好莱坞电影为了更易懂,剧本构成一般会比较简单。我在反复观看各种作品后,关于怎样将角色形象变得丰满,什么时候让故事事件发生之类的我自己总结了一套规律。并且将这套规律融入第一章创作中,在与脚本平松(正树)老师对剧情架构进行反复推敲后,最终变成了现在由三大部分构成的结构。

——在这次的工作中,从脚本到分镜的过程中有哪些比较大的改动吗?
青木: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变化,诸如台词,构成上有比较在意的地方都会在磋商会议上提出来,都是在向脚本家反映交流后得到结果。在分镜阶段大幅变更的地方应该是最终场景吧。

——最终场景的哪里呢?
青木:是式跟黑桐说“住下来”的那一部分。虽然台词和剧本基本一样,但是场景改变了。在剧本里是和原作一样是在从珈蓝之堂回家的路途中的会话。边走边聊的会话,该说是两人的距离感呢,还是说是空气感之类的气氛完全体现不出来。最后在一番苦恼之后,终于想到了“回家不就好了吗”的解决方法。这样的话式就能在躺着的状态下说同样的台词,2个人之间就有了非常好的氛围。不但这样,还和开头的场景作了对应,简直就是一石二鸟!就这样想着开心地把分镜画了下来。

——啊,就在这个场景的分镜里有趴着睡的式的画并且旁边写着“喵”呢。有一种这“绝对会让式的粉丝很开心”类似的想法。
青木:(笑)这里讲真,我自己画着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这里我很笨地把趴着睡的式重画了3,4遍。虽然说分镜的原稿并不会出现在正片里,明明拜托原画画就好了。但是还是觉得“这样的话可不行”,就重画到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总之就是像工作中的自我玩笑吧。

——在实际影片里,确实也有让人为之心动的感觉。从这么小的地方开始提问可能有些突然,请问分镜是从最开始就是按顺序画下来的吗?
青木:嗯。但虽说分镜早已经在脑海里定型好了,但因为中盘和终盘有两场的动作戏,所以在前半部分我就在画的时候尽量控制镜头数。因为当时是有镜头数限制的,所以在前半部分用掉了太多的镜头的话,后面的的动作戏就会变得很受限制。前半也是整个故事比较不怎么动的部分,比较省力的地方也确实有不少。但在重新看完后就觉得如果在前半部分多出点力可能整部片的平衡感可能会好一些。特别是在看完第二章和第三章的分镜后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电影开头第一卡就是式眼瞳的大特写,真的是有点儿奇特的开场,请问这里面是有什么意图在里面吗?
青木:唉~~为什么呢(笑),在画分镜的时候,想将代表式拥有的“直死之魔眼”的力量利用某种形式象征性地表现出来,所以就特意加入了很多圆形物体的特写。就比如月亮,咖啡杯子,就连红绿灯的镜头也是。正是有了这一层意图,所以就觉得让视为式能力源泉的眼瞳作为开场的话应该会很有趣。

——原来如此。
青木:不仅这样,我还有着想从普通的切镜方式中抽离出来的想法。比较来说,动画的演出方式是比较保守的,总体而言就是从全景入手,然后中景,全景,之后把镜头贴近人物就完事了。实际上这样演出方式不是很多吗?也可能是因为这样让我的兴致给提上来了吧,最近在看完的真人电影里,突然就插入主人公的特写镜头这样的做法非常常见。这样说可能有点儿自大,动画的切镜给人一种“很慢”的感觉,所以就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抵抗一下。

——说起切镜的话题,有一个地方一直很在意。就在最开始事务所的场景里,一开始镜头里的是坐着的橙子(CUT47,49),接着下一镜是站着的式(CUT48),然后就是CUT50,CUT50里表现出的是两人的距离相当得远,请问这种切镜是有意为之吗?
青木:当时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意图的。

——其实在CUT46里两人就同框了,就觉得这应该有表现出两个人的距离的意图在吧,但实际看到CUT50后就很惊讶,离得居然这么远啊。从全部的事务所场景看来,都是用着比较不寻常的镜头位置来拍摄对话场景的啊。(译注:BD片源CUT46开始为5分47秒)
青木:事务所的场景呢,在ufotable内部是造出了实物大的电子布景来用于摄影的,在现实里不可能实现的摄像机角度也是有的。切镜和摄像机位置和普通的不一样可能是因为这个的影响吧。有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摄像机角度的话,会用3D组合起来来用。还有的话,虽然这只是感觉,这不就像我们平时说的越线问题吗?

——啊啊。
青木:无论哪本书都写着别越线,但我就是非常地想打破这个原则。如果在没有会发生问题的情况下,无论什么时候越过这条线也没所谓。可能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才画出了这样的分镜。

——原来如此,还有在看分镜的时候感觉到缓慢移动的pan很多,这又是为什么呢?(译注:比如说BD片源8分30秒后的一连场景)
青木:手癖。。哈哈哈

——(笑)
青木:不是,当然也有电影整体流向的问题在里边,单单不喜欢Fix的镜头这方面的感情也有。Fix镜头总给我一种画面已经死掉了的感觉,所以就觉得是自我欺骗也好,也要动一下。这个果然也是真人电影的影响吧,最近的真人电影,用fix来拍风景真是越来越少了,总是让镜头一刻不停地动。这种镜头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在里面,但就是觉得很帅。打破动画的常规也无所谓吧,我总是这么想。

——在这次的分镜作业中,还有其他想要打破常规的地方吗?
青木: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想法啦。在画分镜前就是想着要画出杰作来,让大家来看看我的水平之类的,给自己打打气。不过在作业途中,意识到果然我也只能画出我自己的东西啊。但这样的话又会变成例行公务似的,就想着多多少少向上迈上一步也好,别那么一步登天。

——这样说可能会很失礼,一般不是应该会得出相反的结论吗?作为第一次的剧场作品,而且还是偏写实的动作作品,不应该是充满干劲,想着尝试各种东西吗?
青木:对每一件工作都是一样的,最开始是充满干劲的。但是每次在实际干了之后就会有“人啊,是不可能一步登天的啊”的感受。

——就算这样,本作在气氛营造,空间的制造上还是和以往的作品有所不同啊。
青木:因为意识到这是剧场作品,所以用了平时不常用的机位角度和充满魄力的画面的原因吧。只是,成功与否倒是另一回事了(笑)。

——这真是率直的回答啊。
青木:啊,在这种地方就算说谎也没有用啊。那种在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作品后还能得出厉害结论的人才是真的厉害啊。

——在宣传册上的访谈里有这么一段,在rush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说出了“这不是电影”的感想。在最开始画分镜的时候,是有想做出电影般的想法的吗?
青木:是的。在画分镜开始我就有一种迷茫的感觉,果然在作业中途就有了“电影,究竟是什么呢”的困惑。押井守监督不是经常说吗,TV动画和电影是有所区别的。押井守对这个命题深入探讨得出的结论就是“电影就是世界观的具现”,制造出将layout系统彻底地进行强化的作品。实际上,在机动警察以后押井监督的全部作品都是以这个方法论制造出来的,但是就算我们想模仿这种做法也不会成功。这终究只是押井监督在烦恼后得出来的回答,而我们只是听了这个答案得出“是啊,就是世界观”的结论罢了,就算以此为准则做出来的东西也完全不能称为电影。

——原来如此。
青木:话说如此,我喜欢的电影大多都和押井监督的电影论相差甚远。我最喜欢硬派紧张的好莱坞电影这样的更是如此。就是这样的苦恼中,总之先得出先不考虑“动画电影究竟是什么”的结论。而且,就算是接受工作人员意见,有想要在rush阶段修正作品轨道的想法,那时候分镜已经完成了,演出工作也已经进行到了50%以上了。事到如今我还烦恼着“不如这里的layout改一改吧”“这卡再加工一下”的话,工作现场就会变得很混乱。这已经是我工作的原则一样的东西了,如果是我觉得“就这样好”的话,我就会下定决心继续走下去。

——第一章厉害的地方正是能把气氛给烘托出来,我们先将电影的议论放一边,这样的气氛营造手法对于青木先生来说很擅长吗?
青木:氛围营造对我来说其实是不怎么擅长的部分。有剧本的话,会以剧本为基础创作,但如果不是以理论思路而是以爆发力的场景来构成剧本的话,在中途我就会很迷茫。特别是在创作配合曲子的oped画面的时候,我就会很迷茫,想着能不能给我个剧本啊。

——oped也要剧本吗(笑)。
青木:那样想而已啦,真的很不擅长这样的创作。所以,这次的op(分镜)也是推迟画的,是在制作相当后半程的时候才开始作业的。

——原来因为这,op的分镜才会画得这么草啊。
青木:那时候是真的没时间了,给原画和摄影的工作人员添麻烦了。Op是以“睡着”的黑桐的梦为基础的,原本是想做得更帅一点的。但进入了怎样都好的状态之后,就会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才好呢?明明在画动作场景的时候没有这么纠结的。

——确实在看了分镜后就觉得动作场景画得很有自信,动作的连贯性和流动都画得很细。
青木:在动作场景里我是有意识加入了速度感和杀阵的战略性。在宣传册上些许也有提到,北野武的《座头市》在这方面非常厉害,还有《剑》也是。如果第一个人是横着斩过去的话,后面就不会出现横着斩过去的动作,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动作。这部分我是有所参考的,在终盘的动作场景里,打倒八个幽灵的动作都是有所不同的。果然是描绘人物在干什么比较简单啊。我在画完分镜之后就会想象角色就在这里,这个角色的话会这样说话吧,让他做这样的动作的话会很萌吧。就像这样把全部角色的形象给立体起来。

——就是这样和角色感同身受,画出角色演技的吧。
青木:想象角色就在这里存在着,他们会采取怎样行动等等我都会很重视,喜欢萌系动画也是因为角色们四处走动着啊。这种思考方式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拿以前学生时代画过同人志的那孩子来说,她那准备着递出情书的小动作也好,满是对主人公的情愫也好,比起外表她的动作尤为可爱。嘛,虽然外表也很可爱就是了(笑)。所以这次也一样,如果我是式这名角色的话,“式的话,会怎么做呢?”就是这样地思考着顺畅地把分镜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