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021-11-22 21:13
Asterismos (8EM10-1919 “Beast”)
一楼防吞。
#2 - 2021-11-22 21:13
(8EM10-1919 “Beast”)
契丹大学生献忠和爱尔兰留学生莫瑞甘在一个不算过于遥远的午后邂逅了,和所有Boy meets girl的故事一样,他们事后都认定这是命运使然。但实际上,这一天普通至极,和献忠已苟且度过的七千余天一样。即便有某个生命可悲地死在日出时分,某条生命无助地诞生在今明的缝隙之间,这些事情也终究太遥远,太寻常;无法成为预兆,也无法被他察觉。
那天课间,献忠心绪不宁,鬼使神差地步入校园树林,却瞥见诡异的一幕:树叶堆积的空地上,肤色各异的学生们环列站立,难辨用途的机械石碑也结成圆阵,根植地表。学生们偶尔仰天呐喊,间或匍匐低语,举手投足间的庄重与肃穆不言自明。而莫瑞甘伫立人机中心,一如古老传说中的德鲁伊,在巨石阵中进行神圣的祭礼。诡异的邪恶感与唯美的仪式感使偏爱神秘主义的献忠移不开视线,不自觉间竟暴露位置。学生们一拥而上将树丛中窥视的他拿下。他们们的紧张与惊恐非比寻常,有人甚至掏出凶器,意图灭口。绝望之余,献忠请求死前知晓对方的来历与目的,只愿不做冤死鬼,莫瑞甘于心不忍,遂将一行人的身份告知献忠:他们皆来自一个遍布全球的秘密组织——少男少女大沙特沙俱乐部,而俱乐部的行动宗旨,便是以大沙特沙,来重塑人类文明!
见献忠错愕无比,莫瑞甘随即补充:组织的核心领袖早已于上个时代逝去,但领袖生前创造的神之机器留存至今。这机器多年来浪迹网络世界,寻找慕道之人,向其传授先人教诲;而慕道者无不顿感醍醐灌顶,将其言语奉为圭皋,一如摩西授受十诫。原来,人类文明已至危难关头——现代性的戕害已无处不在,人类却毫无自觉,人类的联系并未因科技进步而加强,反而愈加疏远,排斥异己,互相审查,大有割裂之倾向;生存状态也未因科技进步而提高,反而愈加恶劣,人人甘为工具,互相压迫,大有异化之趋势。机器预言:地球文明的内部危机已经迫在眉睫,无论是以何种方式发生,人类都将彻底失去尊严与希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狱。届时,最后的存活者将不再为人,如虫蠹狗彘般苟延残喘,一面悲叹一面死去。
解决方案唯有两条——利用机器所密存的先进技术,逐步将全人类的意识融合为一,为了取得人类世界的支持,这一计划将持续千百年,但最终人类的唯一意志也会诞生。这一道路将彻底终结一切阶级与剥削,差异与矛盾,一如阿西莫夫《最后的答案》中的预言一般;但如此一来,人之个性将不复存在,人类同样不再能称之为人,追求自由与独立的斗争者怎能接受如此安排?因而只剩一条修罗之道——以大沙特沙之方式,将一切思维受现代性桎梏之人消去,徒留新人类存在,新秩序之下,现代性之恶将无处生存。在这一伟大愿景下,全世界的慕道者联合在一起,为了这后现代的大沙特沙而团结一心,排除万难。而这就是莫瑞甘他们的故事。
献忠听罢,不禁潸然泪下,在他苟且度过的七千余天中,献忠每天都在质问自己三个问题:我是不是废物?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废物?我如果是个废物,为什么我还不去自沙?现代性社会让一事无成的献忠自生下来就开始自我怀疑,他没有任何才能,没有任何资质,从未被认可也从未被关注,既无面对黑暗的勇气,也无追求光明的毅力,唯一能做的只能自我怀疑,在无尽的自我怀疑中苟活。而现在,他终于从这没有终结的迷茫中找到了希望——正是罪恶的现代性造成了他的痛苦,是啊,没有人生来就是废物,也没有人生来就应当被视为废物,而现在正是打破这无形压迫的时刻了。他苦苦哀求,希望能够加入对方的行列。俱乐部成员虽对他抱有戒心,但莫瑞甘已被他的心意打动,最后他们接受了献忠的请求,自此他成为了这大沙特沙军团的一份子。
大沙特沙之道绝非无底线的暴力宣泄,而应当是人道的救赎,俱乐部的成员们恪守原则,他们早已定下铁律——他们的行动不应包含任何非人道的成分,不论是对肉体的折磨还是对精神的践踏。机器已为他们指明出路——只要他们在全世界部下自己的量产分身,直到它的影子能覆盖地球上每一个智慧生命的心智。审判日到来之时,机器发出的电波便会脑控全人类,向他们灵魂进行拷问——通过者将幸存,迎接新世界的到来,而失败者的大脑将顷刻间陷入永恒的沉睡中。一切都将在一瞬间完成,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失败者甚至来不及思索这侵入自己灵魂深处的声音究竟包藏了多少奥秘。
就像所有狂热的皈依者一样,献忠以他十二万分的热忱与专注投入到了这伟大的事业中,而这份热忱与专注,是他从未在自己的考场里,跑道上,或是虚拟世界中展现出过的。对献忠而言,过去所有无处宣泄的忿怒都有了释放的目标,所有无法洗刷的耻辱也有了一笔勾销的可能。学业也好,社交也罢,这些琐事对他而言已经再无意义。普罗大众的俗世太过狭隘,也难怪他们看不出自己已被套上层层枷锁。而献忠已跨出这道藩篱,他正是蒙受了机器钦定的选民,侍奉真理将是他余生的使命。
大沙特沙之道的拥趸者漫不经心地跨越人间的山河城镇,最先进的科技无异于魔法:他们是吟游诗人,是德鲁伊,是萨满;将满载数据的符石树立而起,将包含真谛的诗篇口耳相传;不论是未受尘世侵扰的古老深林,还是已被文明遗忘的废弃楼宇,只要是人迹罕至之处,就有他们的影子。献忠学习着大沙特沙的理论,实践着大沙特沙的技术,他的头脑与躯壳都得到了脱胎换骨的改变。高尚的弥赛亚精神在他的胸中燃烧,纯洁的战斗友谊将他与自己的伙伴团结在一起;而与此同时,隐秘的情欲也在他的脑内滋长,不明的隔离感让他日渐厌恶现实和此刻的虚妄与荒诞,渴盼梦想与未来的真实。
任何牢不可破的同盟都有土崩瓦解的一天,所有万无一失的计划都有节外生枝的可能。俱乐部出了叛徒,组织的计划败露,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原来人间还有如此恶毒的阴谋,有如此疯狂的执念,若非它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世人尚不知这星球上还有素未相识的人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虽然脆弱无比,但仍是维系现代社会的根基,而现在它也土崩瓦解。没有人愿意再轻易相信另一个人,除非他们找到了共同的敌人。现代大众媒体将中世纪曲解成猎巫盛行的黑暗时代,但真正的猎巫时代却是此刻:个体与个体势不两立,群体与群体党同伐异。意见不合者皆可视为仇敌,肉眼所见之处皆可化作战场。所有的武器都得到了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大沙特沙的时刻到来了——以最坏的方式。
俱乐部的成员不是被残忍猎杀,便是在绝望中自我了断,曾向门徒传播信仰的机器被当作蛊惑世人的假先知,它和它的所有分身都在在人类的狂怒中毁灭,机器留下最后一条预言——一切都已无法挽回。献忠和莫瑞甘一路逃难,藏进俱乐部最后一处未被发现的地下避难所。无数个黑暗和冰冷的日子里他们一面向不存在的意志祈祷,一面徒劳地反思:我们是否错了?我们究竟错在了哪一步?我们所目睹的一切,是否就是企图用大沙特沙终结大沙特沙造成的恶果呢?如果我们掌握着绝对的真理,那为何还会有人背叛我们呢?
他们谁也没想出结果,避难所压抑的环境却让他们再难忍受,两人最终决定重返地表;他们穿上厚重的防护服,机器为他们遗留下的技术结晶能让两人免疫一切外部的危害,却无法拯救整个人类种族。献忠和莫瑞甘离开避难所远行,一路上唯有遮蔽世界的辐射尘相伴,直到陆地的尽头才停下脚步。在这里地球上最后的军队正在列阵对峙:所有的热武器都被消耗殆尽,战士们身着着21世纪的防护服,却携带着11世纪的武器,长矛、刀剑和弓弩是人类最初也是最后的杀戮机器。军队高举旌旗,吹响号角冲向彼此,即使是世界末日也无法阻止他们对战争神圣仪式感的崇拜。献忠和莫瑞甘见证着人类的阿米吉多顿直到最后一刻,最后两名战士的同归于尽昭示着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的事实。
献忠和莫瑞甘成为了地球上仅存的人类,他们无助地望着被鲜血染红的地中海畔,一如上个世纪知名亚文化作品EVA中的真嗣与明日香。两人此刻已别无选择,无数个日夜的生死与共让他们的羁绊已远超凡间的友谊,两人无法再将彼此视为必须审判的罪人,用钢铁和血肉互相屠宰。但他们也无法再相濡以沫,厮守终生,谁也不愿意背叛大沙特沙的铁律和自己立过的誓言,谁也不愿意将人类的悲剧延续到下一代。
被囚禁在防护服中的他们隔着无色透明的面罩和无限遥远的距离对视良久,最后做出了同一个决定:两人分道扬镳,她向西而去,他朝东而行,两个人一往无前,谁都没有回头。于是地球上最后的两个人就此在自己的故乡孤独终老,一生都再未相见。尽管岁月最终抹去了青春时代大部分的愤怒和悲恸。但有时候,在凯尔特瘴毒的薄暮中,在大巴山酸蚀的夜雨里,他们还是会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和彼此共度的一点一滴,憧憬起那个从未降临的,谁也不用沙谁的美好时代。
#3 - 2021-11-22 21:30
(たよりになるのは くらかけつづきの雪ばかり ... ... ...)
第一句话就博尔赫斯了起来,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句(bgm38)
#3-1 - 2021-11-23 12:37
Asterismos
虽然实际上这是个恶毒的zzyy故事。
#3-2 - 2021-11-23 15:52
sblvlvo
星芒号 说: 虽然实际上这是个恶毒的zzyy故事。
只论文体,不论内容(bgm38)
#4 - 2021-11-23 13:01
(绕一滩红蓼,过两岸青蒲)
文豪星芒,擅长写不是那么美好的泪目故事.jpg(bgm43)
一开始把题目看成了 大沙特俱乐部 以为是个土豪们的故事(bgm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