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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搁置]加油站爆炸之后

接到工作人员电话已经是事故发生的第三天。
“非常抱歉，因为您掉进了湖里，一时半会儿没浮上来，导致一切都耽搁了。”
对面的年轻男声听起来很舒服，缓解了我的无所适从感。
“啊，没事。”我如此回答着，实际上对发生的全部状况仍没有太大实感。
“我们这边刚收到消息，您已经被捞上来了，可以来办手续了。”
“啊，多谢。”

整装完毕后我走出宾馆，果然按工作人员说的驳车在宾馆门口等待。
我上了车才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我想大概是从其他地区的宾馆上车的人吧，因为他们有些人穿着清凉的短袖，有些人如我这般穿着厚重的羽绒服。
办手续的地点就像平常的市民大厅，大家有秩序地下车、排成一列、取号，然后坐在长椅上等待。我们这些陌生人并没有交头接耳地询问彼此的身世，大家想必和我一样，沉默等候的同时在心里努力去说服自己接受命运的安排。

“……”
我听见呜咽声从身后传来，害怕被那情绪感染便没有回头。
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从大厅另一侧的门走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我身后。
按照墙上悬挂的工作指南所描述，大厅的检测系统能自动感应到情绪的剧烈波动，工作人员会第一时间将这些人带离大厅进行心理疏导。疏导的手段工作指南上并没有写，以我过去看的文学和影视作品的描述，有点不敢想象……

显示屏上出现了我抽到的号码，前台的工作人员用广播叫到我的名字。
我走到指定的窗口，恭敬地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对方。为何会是这样一副态度，连我也搞不懂自己，也许出于对未知世界的畏惧吧。
前台的工作人员对我露出营业性质的微笑，怯懦的我不敢直视那年轻漂亮女子的眼睛。
这里信息电子化的程度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我预想中的繁琐手续，她仅仅确认了几个问题，便用那出于礼貌和安抚意图的微笑对我说：
“恭喜您，已确认您的死亡。”

我这才稍微对事实有了些实感——
我已经死了。


曾经语文课背得滚瓜烂熟的“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终于应验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我的死不仅轻于鸿毛，更是荒诞无奈。
三个月后终于试图走出家门的我，选择的目的地是离家很近的公园。
之所以宅在家里三个月，并不是因为疫情，只是单纯的——自闭，确切说是自我封闭。拒绝面对这个世界、拒绝与他人交往的我，每一日都在计划着以怎样的方式中断自己的人生，每一日都在祈祷着世界末日的降临。虽然还在顺从父母要求按时服用精神类药物，但现在这个样子，已到了近乎无药可救的地步。
最初强制拖出家门的手段被我以持刀自刎的方式威胁抗拒，之后转为好言相劝的攻势被我通通无视，父母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如果要执行自杀的计划，那么一定要有参考资料。网上搜索自杀，弹出来的第一条信息是自杀干预热线010-8295133，所有的新闻都不敢去描写详细的过程，也许是害怕有人模仿。
新闻里当事人自杀的方式千奇百怪，我认为一定要从中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方式。
我用bangumi搜寻描述自杀与死亡的漫画与轻小说（因为严肃文学会使我惧怕面对死亡），托这破烂搜索引擎的福，搜索起来非常困难。
于是，自闭后的第二个月开始，我花了一个月时间去搜集资料，又用了一个月时间去阅读这些资料。
啊，我想我一定会成为年度完成条目最多的用户……不对！我肯定是活不到下一个年鉴发布的日子了，怎么可以对这样的事情沾沾自喜。我拼命摇了摇头，仿佛能把那样的心情从头脑里甩出去似的。
可惜直到最后，我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自杀方案。
最终，我决定放弃自杀的念头。


放弃自杀念头的那天晚上，我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北方十二月的寒冬，室内温度和室外温度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但是无论如何，都好想出去走走啊。
于是，换上三个月没穿的衣服、三个月没穿的裤子、三个月没穿的鞋子，手里握着三个月没使用过的家门钥匙，我走出了家门。
即使楼道的灯亮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楼梯还是一样高低不平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郑重地迈过楼道的门槛，两只脚踏出了三个月来通往外界的第一步，呼吸到了三个月未曾呼吸的外界空气。
上一次出门还是秋天，如今已经是冬天了。
小区里除了常青的树木外，枯枝凋零，煞是荒凉。
门口的那些商户，还是如过往那般忙忙碌碌。除了一些细节的变化，比如有家我光顾过的小吃店改成了便利店，道路上新增了几个垃圾桶。

沿着这条道路直走几百米，半路上有座公园。
天气太冷，八点半的时候连广场舞大叔大妈都下班了。我把围巾裹得更紧一些，沿着公园的小径漫步过去。
后来我曾想，如果只是在公园散步一圈的话，如果我当时无视公园径直往前走的话，如果我那天根本没有出门继续保持着自闭状态……那么死亡的命运是否会有所改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