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的根源即是虚无,她破坏一切的冲动和能够看穿死线的能力都源自于她“空”的本质。正因她源自虚空,才拥有那种将一切归于虚空的冲动。女主那属于根源旋涡的一部分的肉体是基础,进而通过知性诞生了“式”与“织”两个人格,如阴阳两级一般,将“空”延伸为肯定与否定的力量。而在车祸后醒来的女主,既不是式也不是织,而是女主肉体本身所内涵的人格,拥有珈蓝之洞的她是最纯粹的虚空的产物。与此同时,如果说女主是外显的“空”,那男主所象征的“空”则是隐形且含蓄的。就像众人与万物皆有其根源,大家都在自身本能的指引下行动,虽看似平凡但实则众人皆是特殊的。就是如此背景,使得真正平凡的男主反而变为了最特殊的存在。在这种吊诡的影响下,男主不需求任何事物;他以平凡的本性接触、关怀周围“特殊的人”,但自己却陷入无法流泪的孤独。若二仪式的“空”是外显的,那结尾处消逝在白雪中的黑衣男主的“空”则是内敛的。
就像“式”与“织”以阴阳两级的形式构成了女主的“空”,男女主的“空”互为表里,亦通过阴阳的形式进行交互。他们互相接触,互相交叉,互相包含,但永不融合。男女主彼此相恋,哪怕男主对很多角色都抱有一份温柔,但他对女主的恋心是处于更高一级的对等关系上。他们共同象征着“空”,分为表层和里层,时刻相伴的过程中,他们共享本质却又截然不同。而在最终,男主的存在填补了女主的珈蓝之洞,女主则导致男主的左眼出现伤痕;他们互相影响着彼此,此消彼长,互相留存了对方的特质,也些微偏移了各自原本所代表的概念本身,正如太极图一般。
作者依旧认为那份纯粹的根源旋涡是不可到达的,正如结尾男女主,这对合在一起足以共同象征“太一”的二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分别了。文中魔术师正是这么一群超越自身而追寻根源旋涡的人们;作为小说中奇幻设定的基石,魔术行为所内涵的目的无疑揭示着全书的讨论中心。正如橙子所说,接近根源需要才能,而真正接近了根源的人却缺乏迈向那扇门的能力。车祸前的女主被分为了“式”与“织”无法获得统一,车祸后女主虽然完全觉醒,但她的珈蓝之洞却早已向男主敞开;在结尾当女主幡然醒悟之时,她亦早已心有所属。全书反派荒耶宗莲正是企图以他自己完备的形而上学式的阴阳体系去接近根源,然后最终失败的挑战者。他怀着对全体人类的不屑,追求者超越了如今人类的、概念中的“理想人类”,这份执念要求他去追求根源旋涡中的毁灭与新生。然而最为讽刺的则是,他自以为极具理论完备性的小川公寓在螺旋矛盾中最终脱序,巴成为了他理念体系之外的因素。正是巴的数秒拖延,让女主斩杀荒耶宗莲并使他死在自己达成理想的前一刻。同为强大的魔术师,橙子与荒耶宗莲正好相反。当荒耶宗莲追逐着根源中的精神时,橙子着重于肉体。她身为魔术师却放弃了那份寻求根源的执着,在日本开起工作室;她专注于肉体,以及其表征的“存在”本身,她无数的人偶都是她自己。这与巴相同,巴作为一个人偶虽只是在重复着每日的生与死,但却依然坚信着本不存在的回忆,在扑向荒耶宗莲时认定自身当下存在即为一切。令人讽刺的不只是巴破坏了荒耶宗莲的计划,而且橙子与巴共同象征的肉体、象征的对于根源的不执着,正是人格(也就是精神)诞生的所在。正是这份肉体与精神的互为表里,才让象征着不执着的橙子与巴,同象征着“空”和根源的男女主并肩作战。
以荒耶宗莲的死为界,往前的巫条与浅上是在荒耶宗莲计划之中的,往后的玄雾和里绪是他计划之外的。荒耶宗莲的目的就是激发那个在车祸后觉醒的女主心中的“杀人魔”(也就是空的本质),他引导巫条和浅上与女主进行战斗,正是为了让女主自行领悟“空”;而两女则在各处与女主形成了对照。女主车祸后是由直接从肉体产生的人格所控制;与此同时巫条是具有双重身体,而浅上则因为感觉的屏蔽可以被视作不具有肉体。三人都包含着各自的“空”,那是一种分别与意识、感觉、时空(巫条、浅上、未开悟的式)所断联的个体感受。而三者寻求自我的方式也不相同,巫条通过死亡、浅上通过杀戮后他人的痛苦;二女在最终答案上各自对了一半,女主所代表的真正的“空”需要浅上的手段“杀”来达到巫条的目的“灭”。荒耶宗莲死后的二人则再次构成对照。玄雾是接近根源的人,他全知全能却没有动力;而里绪不过是一介凡人,宏观上离真正的根源旋涡遥远,但具有偏执而强烈的动机。他们都是荒耶宗莲计划意外的产物,再次论证了荒耶宗莲形而上理念的谬误。
而黑桐鲜花,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虽然她在社会意义上极其聪慧卓越,但她有着自己的根源“禁忌”,也进行着魔术师的训练,在前往追寻根源旋涡之路上,并且为哥哥(以及他所代表的空)所着迷和吸引。她与干也形成了对照,看似卓越的人实则平凡,而看似平凡的人绝对地特殊。
一直阻隔着女主成为“空”的,不仅是与她形成对照的男主的信念,这其中还有她爷爷告诉她的“一生只能杀一个人”的信条。这种老派的观念与全书的理念格格不入,但正是因为这种源自于古老的两仪家所带来的有异质感的内容,更突出了作者本人无法在他自身哲学体系中搁置的人文主义。哪怕轮“空”的辩经洋洋洒洒,作者依旧为人个体所包含的尊严所绊,依旧为男主为女主背负罪孽的、那种朴素的少年少女的情感所绊吧……
本作的优点在于其超凡的哲学探讨,但其关于哲学观点的输出依旧过度依赖于文字与概念。作者有在尝试讲好故事,却依旧缺少把其哲学体系完全包裹的笔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