シャナ俺の嫁 » 日志
《来自深渊》的基调是神秘主义，它刻画的是深渊本身。

开场题外话：  「Made in Abyss」日语 title 的三个片假名单词都不是常见的外来语，意味着是作者执意要使用英文单词作为 title 的。深渊（abyss）的名字也就叫阿比斯（abyss），相当于作者和作品中的人物都没有给深渊命名。这是一种神性化，跟上帝没有名字异曲同工（「耶和华」是一个特殊代称，跟「道」类似，是一个专有概念，不是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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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广为人知的说法：人类所创造的怪物不过是将人类已有的认知进行某种变形罢了，一切怪物都是有原型的。因为人们只能认识到思维理性处理后的投影而非其实体本身，所以一旦「某种存在」能被描写出来，它已经被束缚在人类理性范畴之内了。此处我没有直接引用黑格尔某句误用甚广的名句而是直接阐述这个命题是想表达——描写「真正的怪物」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以人类的思维虚构一种剥离人性的存在需要无与伦比的想象，极少能看到作品写出这样的怪物。

——但邦多尔多能算一个。

大多数作品中的反派怪物无非是失去理智或者纯粹邪恶的「人」。想象一个正常人，然后把正常人的情欲放大，把理智和忍耐减弱；把非道德或反人类的动机加深，把善良和赞歌中会描写的品质消除。这样创造出来的怪物只不过是对「人性」这块复杂雕塑简单削砍后的变形物，是人性的一种极端化和简化。完全由人性构成的东西怎么能称得上怪物呢？恶「人」罢了。

但邦多尔多不是恶人。
在他身上并没有正常的人性。他并不表现出对研究的痴迷或狂热（不来源于自发的求知欲），也没有正常的善恶判别，也没有自行曲解的爱恨观。尽管他口中说了几句与爱有关的话，但作者对这些话的描写非常克制，没有像很多作品一样爆出几句偏执扭曲自以为是。情感波动也非常平静，好似理所当然地陈述着平常的逻辑。意味着作者并没有让邦多尔多脱胎于正常人成为一个「异人」，而是自底而上地构建了一个「非人」。邦多尔多口中的爱是他理性的一部分，但他持有的理性与人类并不相似。

在这部作品中我发现了作者怎样构建一个「真正的怪物」：
- 使用人类的情感和价值观
- 摧毁情感和价值观与所作所为的动机逻辑关系

从邦多尔多记得所有孩子的名字以及时刻关注着所有人的生命灯可以看出，他对孩子们确如他自己所述，是很珍重也饱含爱意的——因为从人类价值观出发，他的行为能够对得上（match）对应的情感活动。他对娜娜奇表示感激与赞赏，也属于人性投射的一部分：对方高效地完成了自己的需求，自然会对其产生赞赏，注意这人性的一部分而不是善恶任何一方的一部分，无论善人赞赏善事还是恶人赞赏恶事，都是人性。但接下来的逻辑链却切断了：

珍重和爱护的东西，就不该让其遭受痛苦吗？
人类形体和人类意识这样的东西，是该保留下去还是献给深渊？
有些行为是毁灭人性的，可是毁灭人性就该被视为禁忌吗？

就跟「饿了为什么就非得吃饭」一样，有许多很自然的条件反射并不建立在因果上，而是建立在人性本能与道德上。有些问题问出来真的非常扯淡，但把这样的条件反射摧毁掉，才能制造出远离人性的「怪物」。我们会感觉到邦多尔多似乎拥有人类的情感，但人类情感却并不驱使他像人一样活动，而是遵循另一种无可名状的逻辑。

我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这种「不合人性但讲逻辑」的行为，叫「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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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邦多尔多不过是「深渊」的投影。
整部作品的开篇就铺垫了一种「深渊信仰」，人们对于不可知的神秘事物会自发地产生崇拜，在作品中最大的神秘即是深渊，对深处的探索被赋予了一种朝圣意义，也是作品中的人物或憧憬或敬畏深渊的原因。

在这部作品中，深渊的神秘自始至终都一直在被强调与实体化：遗物、祖先遗骨、诅咒、探窟活动，

以及「房间里的大象」—— 「made in abyss」的主角团。

这并不是一部主角闯关成长的公路片，而是一部以主角团视角展开的神秘学记录片，而且甚至主角团本身也是 abyss 神秘的一部分。莉可是深渊的召唤，雷格是深渊的访客，娜娜奇是深渊的「祝福」或称某种代价因果，而邦多尔多，作为深渊的纯粹研究者，从他为切入展示了深渊的更多面目： 古老的崇拜、不可违抗的诅咒与后果、强大的神器、生命代换、未知的精神联系，以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般的冷静残酷。

虽然剧场版有点因为找不到方向拍成了「少年主角团打boss」的模板，但主角团身上「人与神秘相结合」的神秘学本质并没有洗刷掉。揭露每个「made in abyss」人物的经历时依然不断地让人感受到abyss在施加着它的影响，不禁让我继续发出疑问：

「祂到底是什么？」「祂做了什么？」「祂将让我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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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惊异有这样一部奇特的刻画神秘的作品，与我熟知的相当多作品都不一样。我在这部作品中并不想看到主角练级复仇、不想知道某个事件的真相、不想看到人性怎样绽放光辉，

我只想知道深渊的更深处还有什么，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性质，还能怎样挑战人类的认知边界。

……就好像真的有这样一个不可名状的大洞存在于世界上一样。

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