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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麻的部屋——稍带遗憾的天才之作！！

上个月写完空境的短评时，B友（bgm上的好友应该可以用这样的简称吧）@wangzifin在回复中表示空境的第五章电影化改编十分成功，并认为能从中看到一些金敏的影子。由于之前没有看过金敏的作品，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打开了这部《未麻的部屋》，结果确实惊为天人，可以说打破了我对动漫的许多固有的认知及偏见。
PS.由于本人文学素养不高，文章排版及表达较差，阅读感受可能较差，提前说句斯米马赛。

以往我一直认为动漫相比于传统电影，是强于叙事而弱于表达的，或者说动漫作品更倾向于叙事，而不是倾向于表达。以前一直这么认为的原因主要有三：
其一，动漫的受众群年龄偏小，多维度的、更复杂的表达并不一定能被接收到，反而可能会被认为是故作高深而导致被嫌弃。
其二，简单叙事环境下，单个镜头动漫的制作成本更高，比如现在的短视频，普通人拿起手机就可以随便拍一段，对镜头熟练些的也可以轻易地制作出观感不错的成片来，但要转成涵盖相同数量元素的动漫，其成本不可相提并论。
其三，在主流社会（至少在我国主流社会）的印象中，动漫及其制作者属于较为边缘的群体。在缺乏足够的话语权情况下，内容越多、越为复杂的表达可能让作者背负许多不必要的压力和指摘。比如在《真心为你》中你就能明显读到庵野秀明那幽幽的怨念。
而《未麻的部屋》完全打破了我原有的看法，用充分的信息量、娴熟的镜头语言、 巧妙的叙事结构让我直呼：今敏牛逼！


人物关系


撇开颇具迷惑性的戏中戏与梦境的交叉剪辑，《未麻的部屋》的基本情节其实并不复杂，可以简单概括为一个女孩在娱乐圈中失去自我，找寻自我，并由少女变成成熟女人的心路历程。大致的人物关系如下图所示。


从图中关系可以看到，未麻在娱乐圈这个产业链中属于下层。以编剧为代表的制片公司控制这个行业內的关键资源，即便是业已成名的女演员前辈也要对编剧撒娇和讨好。

编剧对剧本的修改直接让未麻由最初只有三个镜头的路人角色，变成电视剧后期的女主。

男性摄影师虽然不是资源掌控者，却也是整个娱乐产业中相对上游一环，凭借这个身份也能对未麻提出各种合（se）理（qi）的要求。

摄像机镜头在这里暗喻窥视与男性生殖器（第二个隐喻在后面的摄影师再次出现的片段中会进一步强调）。
而作为原本应该站在维护艺人立场上的充当保护者的男经纪角色，也在现实利益的考量下一再让女主做出牺牲。

越到影片后期，变现男经纪纠结的镜头越少，表示男经纪对规则愈加适应，也为他的死埋下了伏笔。

即便是处于产业链终端的消费者，在仰望偶像的同时也充满了控制欲与占有欲，与其说是喜欢偶像，倒不如说是喜欢一个可以被瞻仰的商品，某种意义上说，偶像对于他们更像一个精神飞机杯。

这是未麻狂人首次登场后给出的镜头，采用未麻狂人的主观视角。个人在全片最喜欢的三组镜头之一，画幅边缘采用虚化处理，表现眼神聚焦的同时又附带上了虚幻、不真实的色彩，而俯仰关系和构图关系上的矛盾和冲突更是将偶像与粉丝关系的扭曲和荒诞表现的淋漓精致。今敏牛逼！！

影片中所有带关键台词的男性角色无一幸存，并且这些关键的男性角色没有一个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寻常影片中可能会出现的男性保护者的形象（比如父亲、男友等）也没有安排，台词里提到未麻其实是有父亲的，但在和母亲通话中，母亲说的却是未麻每次出新歌时爷爷（而不是爸爸）都会买20张支持，有理由推测父亲可能是反对未麻的事业的，至少不是支持的态度。

看到这，今敏要表现的内容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个女性被男性极端统治的世界（这里特指娱乐圈），作为女性，换取聚光灯的代价就是放弃自己的选择权、隐私权、乃至自己的人格。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一个看似柔弱的女性如何生存下来并走向成熟就成了故事的整体基调和看点。


女主性格特点


从女主的生活习惯上不难看出她并不是一个沉溺于物质享受和虚名的人，其实片中也用了很多笔墨来刻画女主的生活细节，比如女主在生活场景中从来没有穿色彩艳丽的衣服，也从来不佩戴任何的饰品，甚至犒赏自己的方式就是买一份高档的母牛牌牛奶，初看是一个非常质朴的邻家女孩的形象。但如果女主仅限于一个邻家女孩，是肯定无法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存下来的。所以我们再看看女主性格上的其他特点。

首先，女主绝不是一个毫无主见的女孩，相反非常有自己的坚持。

如果是一般的小女生可能会在职业方向上和亲密的人进行商量，但女主作为一个东飘（不知道日本有没有这种说法（笑）），生活和心理上都极为自立，直截了当地跟妈妈表示不再唱歌了。


男经纪让其接拍强奸戏时，女经纪强烈反对。女主反过来安慰女经纪，告诉她决定的事就要坚持。

也正是这种连贯的、有始有终的坚持，才让女主在后面接受裸体写真拍摄的剧情里不显得突兀。

女主第二个突出的性格特点就是极强责任心，影片里出现的第一个剧情冲突是女主在偶像和演员道路上的选择问题，而女主毅然放弃唱歌，转当演员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喜欢演戏，而是因为不想辜负身边帮助她的人。（这里为他人付出的负责可以理解为女主的第一层成长。）

这个阶段女主是为了肩负起责任选择向工作妥协，代价是放弃了作为偶像歌手的机会和唱歌。

影片中第二个剧情冲突在是否接拍强奸戏上，同样是出于责任和坚持，哪怕在明确知道父母会反对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对工作负责。

微笑着说出这样的话真实得让人心疼。

紧接着的强奸戏拍得非常连贯真实，除了导演喊Cut的部分会带入摄影棚的全景以外，其他镜头基本上都是人物的近景和面部特写。（强奸戏在这里推动剧情和情绪外，也暗指了女主的第二层成长——肉体上的成熟。）

强奸戏这场不好截图（哈哈），一闪而过的大全景里可以看到全部为男性工作人员，又是一个暗喻男权主导的画面。

第三个突出的性格点是对他人有强烈的共情，或者说善良。所以在结尾处才会飞扑去救留美。

拍完强奸戏时，面对欲言又止的男经纪，选择强颜欢笑，不给对方心理压力。

总结完女主的性格后，最具讽刺的地方出现了，就是这么一个兼具坚持、责任心和善良等优秀品质的女孩却在偶像行业里没有出路，反而是在她被剃出女团后，女团的排名上升了。特别是前面还通过画面强调过，女主的实力并不差，不管是宣传海报还是舞台站位一直都是C位。两相对比下，更显得整个偶像行业的荒诞和不讲道理。


舞台站位，侧写女主C位身份。


女主退出女团后，新单曲上榜。


分割构图，强调疏离。女团成员在取得成果后并没有拉上女主一起庆祝。此处原片还插入了闪回和人物同框的蒙太奇进行对比，bgm上传不了动图真是遗憾。


通过台词对女团其他成员性格和冷漠进行描写。


未麻的选择——执念还是和解？



这是未麻接受转业安排的后的第一句台词，这虽然是“戏中戏”里设计的台词。却也是贯穿始末的主题。我是谁？影片的中段同样也给出了回应：我是过去与现在的集合，放弃过去等于抛下了自我。如果说前半段未麻还只是对自己身份认同产生迷茫。那么影片中段的这句回应则将这种身份认同上升到了自我怀疑的阶段。

当这种记忆的连续性不断被打破的时候我们还能说是我们自己吗？

从这句对白往后的十几分钟，今敏开始用多段现实、梦境和戏中戏的交叉剪辑打破了未麻的记忆连续性，营造出了正常人不可能有的体验。这十几分钟的戏可以说是本片最具导演个人风格的部分，虽然叙事上的信息其实不多，但观赏性非常高，相信网上有很多相关的解读，我就不赘述了，感兴趣可以再看一遍。

最后一次对“我是谁”的回应出现在了影片的末尾，知道了真相的未麻也终于找回了记忆的连续性，即自己的过去，但她同时也选择了放下过去，放下对偶像身份的执念，选择接受全新的自己。正如萨松诗中写的那样：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这里的不会再见到“她”指的显然不是留美，而是镜中留美所投射出来的身为偶像的未麻，也就是未麻过去的自己。所以才映照了下一句，多亏了她，我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影片最终在一句：“我是真的哦。”中结束，然而未麻真的找到自我了吗？或者说即便找到了自我，未麻就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解放吗？这其实是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的。未麻确实与过去的自我达成了和解，但是整个世界的规则依然没有改变，那些曾经压在她身上的人即便都死光了，依然会有另一批顶替上来。今敏在最后也确实暗示了这一点，那就是车辆的颜色。如果你足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整部电影中所有出现高饱和度红色的地方都意味着压迫和危险的出现。这也是电影语言里经常出现的表达方式。



写在最后


看完整部电影，给我的观感就是今敏牛逼！！！他是我已知的电影语言运用最为纯熟的动画导演，没有之一。但是叙事的格局依然有些局限，片中过分地强调对男女性别上的对立和矛盾，仿佛女性受压迫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性别不一样。事实上，除了被留美洗脑的狂热粉丝以外，剧中所有的男性角色对于未麻的压迫和物化全都不是出于主观上的欲望（哪怕可能附带着欲望，但也不是本来目的），而是出于客观上的市场需求和影视行业的规则。比如编剧虽然可恶，加强奸戏的本质也不过是为了提高收视率；摄影师虽然色，但只是在完成他的本来工作；而男经纪一次次把未麻推向火坑的同时也把未麻捧红了。所以哪怕是将其中的所有角色的性别进行对调，这个故事依然能够成立。（话说这不就是国内的小鲜肉经济嘛。）所以片中出现的对女性的物化根本原因不是出于父权社会的强势，而是编剧背后代表的影视公司、男经纪背后代表的经纪公司等资本力量对艺人的物化。我猜测今敏大概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无解，或许是为了与市场妥协，或许是不想得罪人，今敏最终将矛盾局限到男女性别上，这多少还是让我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