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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剧透] 浅聊《恶之华》结尾

【前言】

在冈骚第七集评论区聊到对《恶之华》结尾的看法，因为太占版面就以站内信的方式进行了交流。
感觉自己由此受到不少启发，决定整理一下交流内容作备份，很高兴获得其本人同意~
因时间跨度有半天以上，出现了（我这边）前后想法矛盾的情况，请以最终为准。
图是我挑了几张有代表性的擅自添加的。也许还会再追加内容。

U-うくさ
A-路人A（当事人要求）

【正文】

（前略）

U：另外对于恶之华的结尾我的想法有点不同……我感觉不是通过肉体碰撞解决了矛盾，而是矛盾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事件日后的经历被化解了，只是需要这样的一个行为去证明一切已经过去了。毕竟在春日遇见常磐重新交朋友、重新认识文学、重新和亲戚联系的日子里，仲村的人生也在继续，他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去面对事件带来的影响。即使春日并没有见到仲村，他也可以获得幸福了，现实中有太多从此再不相见的事例，但这毕竟是个虚构故事，需要让读者看见“真正的”结局。



A：未免太占冈骚的版面，干脆私信交流了。
这个分歧有点深，我觉得涉及了对主题的根本理解。比如那个矛盾到底是什么，春日到底是去告别什么……
首先我不觉得矛盾会随岁月时间化解，因为我理解中的仲村象征着对生活中各种对个人的压抑和束缚的反抗，这样的矛盾是不会自行化解的。而且最后在海边，仲村听春日坦白他和常磐关系时那占了一整页的白眼也说明对她而言矛盾依然还在，但却在扭打之后忽然和解，这样的转变我无法接受，比春日再也没见过仲村更让我无法接受……就像浅间山庄里的赤军青年听说毛主席和尼克松握手了一样难受
春日可以幸福，但他的幸福如果只是重新回到了曾经被打破的生活中，他们初中的大闹天宫只是一场不堪回首的错误……这样的话押见说和佐伯相比更喜欢仲村的意义在哪里呢，一开始选择佐伯岂不是更好……
关于这个我在S1也有一个评论。

我的观点是不客观的，姑妄听之。也期待能看到你的理解。



U：抱歉现在才回复，好巧，那会儿也打算在恶之华底下开个讨论版写下回复召唤大佬的，没想到你先发了站内信2333

仲村象征着对生活中各种对个人的压抑和束缚的反抗，这样的矛盾是不会自行化解的。

之前我一直没搞懂仲村真正的诉求是什么，只是含糊地概括为某种无法为普通人所理解的焦虑（尤其是最后一话结尾），这个解释让我有些豁然开朗。这种矛盾确实不会自行化解，直到最后仲村露出那个笑容，验证直到那时她都没能真正解决她自身的这个矛盾，但是在我看来她已经学会了如何（较为平和地）和这个世界共处（从她母亲的态度看来她似乎已经处于“康复”阶段）。

我有一个非常主观的解读，从仲村点火时推开春日的那一刻起，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就化解了。仲村悲观地意识到她和这个世界注定无法和平共处只能选择自我毁灭，推开春日这一行为等于是仲村承认了春日只是一个被自己卷入的“普通人”，认定他不必和自己走同样的道路。春日以“共犯”身份对仲村给予理解和帮助，更像是某种在仲村思想“诱惑”下产生的一厢情愿。佐伯试图接近但终究不能彻底理解春日，所以她没能抓住春日的心去阻止春日的失控，春日试图接近但终究不能彻底理解仲村，所以他被仲村推开了。
这个想法是直到最终回以仲村的视角去讲述这个故事的开端时我所确立的，那是和春日视角截然不同的怪异景象。仲村在春日积极主动“犯罪”后相比前期就变得较为被动，我擅自推测她在继续考察春日，考察他究竟是否和自己一样属于“异常”体质。考察的结尾，她做出了推开春日的决定。





故事后半，从搬家开始一直在描述春日如何去面对这件事留下的影响，他无法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再也没有看过书，直到认识常磐，人生一点一点有了色彩，拥抱寻常的幸福。这个时候的春日当然没有“回归”日常生活，只是进入了普通人在这个年龄段应该步入的日常生活——谈恋爱、确定理想、为之奋斗。
春日如果没有因为仲村而经历那样的青春期，他还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吗？或许也会吧，但心态自然是不同的。
我不觉得春日会为这段往事感到羞耻，更多或许是道德感占据上风后的愧疚，愧对他人，不是往事直接锁住了他，而是他因往事认为自己没资格拥有寻常幸福。
当他在常磐帮助下终于向前迈进，确认了资格，我相信他会更加珍惜这份幸福。

你好像并不喜欢这种最后被正常社会同化的结尾2333波澜壮阔的展开，平淡无趣的收尾——我最早看《麻里》也觉得……怎么就这么无聊地结束了，没点更深刻有力的升华吗。
但最近读完恶之华，我倒觉得这正是押见的态度，他讲的是那些最终变得普通的普通人身上曾发生的不普通的故事。我很喜欢恶之华单行本押见老师在扉页写的:

谨将这本漫画献给受青春期所苦的所有少年少女，以及过去曾经受青春期所折磨、曾经是少年少女的各位。

他试着站在过来人的视角讲故事。押见老师描写的变态心理，本质上也都是普通人可能会有的心理，比如麻里的构思源自自己照镜子时幻想自己如果是女生会怎样。只是大家逐渐在成长过程中抛弃那些心理变得“正常”。
这样收尾好不好，也是见仁见智吧2333

仲村确实很有魅力，或许恰是她不“正常”，才显得吸引那些青春期轻微躁动的“普通人”，如同一位受青春期折磨最深也最敢于抗争的领袖（爱抖露？）。
但是对于那些安然度过青春期的人来说，仲村大概不仅毫无吸引力，可能还有点神经病。

我是个思考问题不太注重逻辑和章法的人，以上都是主观随感，看看就好


A：谢谢分享。看了你的解读我有点意识到，我对仲村和佐伯的象征意义看得太重，有些忽略了她们也是行动着的角色，一定程度上也妨碍了我了解为什么仲村会将春日推开，比如对“选择推开了选择者”感到奇怪。

不过，

从仲村点火时推开春日的那一刻起，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就化解了

这句话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先说说我的看法吧。
春日被推开更像是eva旧剧场版eoe最后明日香对真嗣说的那句恶心，是春日主动拒绝了佐伯和佐伯代表的日常世界给定的意义后，却又被追随的仲村和他希望在跟着她去的“对面”拒绝了。此时对春日而言仲村的不可理解、不可企及，不应该是他们之间矛盾的最终暴露吗？因为这个矛盾，春日在双重的意义的丧失中进退失据，没有生活的动力，仿佛漂浮在生活上。被几个混混群殴后，他在桥上彷徨“做不到普通”、“不可能忘记”、“仲村你在哪、在做什么”…这么想的话我理解的两人的矛盾就类似eva的心之壁，也是不可能消失的东西…



还有就是，“进入了普通人在这个年龄段应该步入的日常生活”为什么不能称之为“回归”日常生活呢？此时的春日，我只是觉得和普通人区别在于一个是知晓自己的空虚，另一个是会和常磐反抗同龄人间的“空气”了，是不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也不同于一般的日常生活了？

确实比起对外在环境的反抗与顺从间的抉择，与世界、与自我的和解应该更接近押见老师的意图。只是我觉得，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至少目前还做不到b38

说起来不止仲村，我甚至还见过几个觉得凉宫春日神经病的

另外，刚才想到在进击的巨人漫画讨论楼里有个关于战后无赖派与自杀的评论，我对日本文学知之甚少，你可以看看是不是能对《恶之华》的理解有帮助……


U：的确……

这个分歧有点深，我觉得涉及了对主题的根本理解。比如那个矛盾到底是什么，春日到底是去告别什么……

才发现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我果然不擅长条理清晰地思考问题，不过这样查漏补缺式讨论也挺有趣的2333

此时对春日而言仲村的不可理解、不可企及，不应该是他们之间矛盾的最终暴露吗？

这个是从春日视角面对仲村时他们二者之间的矛盾，你说的没错，直到最后仲村都是春日眼中始终不可理解也不可企及的存在，我先前说的“被化解的矛盾”更偏向于从仲村视角来看待二者之间的矛盾，即仲村对春日的考察——他究竟是不是我真正的同类。仲村最后获得了答案，所以这个矛盾被化解了……



从春日角度来看二者之间（甚至故事中所有个人之间）的矛盾本质上是类似“心之壁”的矛盾，啊……之前还真没想到过，受教了。

对于“回归日常”这个说法的分歧，我想是因为你说“回到曾经被打破的日常中”，导致“回归”这个词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回到原点、恢复原状”。如今的春日“知晓自己的空虚”也“会和常磐一起反抗‘空气’”，蜕变后的春日步入的是一种更加高层次（对不起最近毛中特看多了）的日常，应该是“不同于一般的日常”。不过经你一说，才发觉好像“回归”也可以解释为“回归常轨”、“回归秩序”。

和自己和解很难，我也有同感，所以人才会选择逃离过去，试图开启新的人生。所以仲村佐伯春日要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所以再度相见时佐伯会对春日恶语相向，哪有那么轻易就能原谅过往的人和事啊，而春日则是无法轻易原谅自己的类型。

押见老师主张最终与世界、与自我和解、接纳自身存在方式，以自身经历为原型的《志乃酱无法说出名字》，长篇《恶之华》《我在麻理体内》甚至《HAPPiNESS》（我一直有些在意为什么i会小写？），都流露出这种倾向（抱歉《漂流网咖》我还没看）。我最近粗略读了一篇《庸才》（古谷实漫画）的评论，在想押见的思想倾向可能和日本文化对个性的压抑有关？（具体我也不太懂实在没法展开谈）
《恶之华》用了很长的篇幅去描写这个和解的过程，只是相较其他作品而言更具有说服力，但是不相信这点的人……无论怎样都很难被说服吧2333
我个人或许是试图去相信的类型，因为我觉得这样会对自己很有帮助，我想要接近漫画中描绘的那种状态。



我先前看过你在《恶之华》漫画里的讨论，你们讨论的内容太抽象了我脑子不够用看得勉勉强强……

我往往凭感觉去理解作品，久而久之也愈加关心角色的精神世界和情感动机。
我也曾意识到《恶之华》描绘个人与外在环境从对抗到顺从的关系变化，带有些心理学色彩，也有些更深层的、关于社会和个人、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关系状态，不过我书读太少还是很难准确把握索性放弃了……以后了解更多知识或许能回味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吧，你贴的这个评论我会参考的~

U：我刚才重看了一下他们海边相见那段，又读了一遍站内信。

此时对春日而言仲村的不可理解、不可企及，不应该是他们之间矛盾的最终暴露吗？因为这个矛盾，春日在双重的意义的丧失中进退失据，没有生活的动力，仿佛漂浮在生活上。被几个混混群殴后，他在桥上彷徨“做不到普通”、“不可能忘记”、“仲村你在哪、在做什么”…

归纳得太好了，这种心态是这部作品中相当重要的部分，决定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在结尾见仲村（我先前的想法实在太欠考虑了），而且毕竟故事也是从春日视角展开的。
我先前理解不到位，这场相见不只是为了呈现结局，也是为了春日自己。
先前讨论的时候我自说自话，忽略了春日的心情，简单把他的心理归纳为愧疚感。抛弃了佐伯后又被仲村抛弃的春日，和常磐一起步入“普通”，但是只有通过再度与仲村相见，他才确立了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处于“双重意义的丧失”导致的进退两难。
因为仲村最后说：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就做个普通人吧。

春日说仲村没有消失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常磐则说如果是你俩在一起最后一定会幸福，在这个时候春日和常磐作为普通人还想要“拯救”仲村让仲村也能拥有幸福，他们两个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啊……
但是我一直觉得……仲村需要的不是来自“普通人”的“拯救”，而是一个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真实同类（写到这里我惊了这不是《HAPPiNESS》吗）。这也是我个人看仲村时一厢情愿的心态吧，就像我擅自认为仲村和春日决定自焚是一种悲观情绪。
我怀疑或许连押见老师都摸不准仲村究竟在想什么，所以留白了她走出事件后的部分





A：有道理啊，这么说happiness（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i小写，干脆不管大小写了）可能真的像是在给仲村找个归宿。那么男主是被选中的春日，邪教头子是被推开的春日？（突然和反派惺惺相惜起来）可是好像也不大对，他们从没站在一起过……不过真的越想越有意思。

重新翻了翻第六卷漫画，注意到佐伯对春日说的一句话：“仲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春日当时歇斯底里地否定了，不过这如果是对的。那么又有一种解读角度。

若确是如此，当春日发现自己和身边的空虚后，转向追随仲村的背影——我们或许可以认为，这里其实是他误认的仲村的幻象，这个幻象没有了仲村普通的一面。之后在对镜花水月的追逐中，不被升级的破坏行动，春日臣服的那个纯粹否定的仲村甚至开始否定仲村本人（所以说他人即是地狱，他人的凝视约束了“我”的自由，就像新菜感到被三枝眼中的“少女性”褫夺了自己存在），开始令仲村绝望地发现她们自己的空虚、对面的不存在、自己也是臭虫……
顺着这个思路，被逼入绝境仲村将春日推开，与其说认为春日是“普通人”而排斥，也可能恰恰是作为普通的女孩的仲村刺破了春日加之与她身上的那个幻象，表达出自己的普通的欲望，单纯地希望春日能活下去？
最后的海边再会。两人的厮打，是重新创造两人的平等和“真实”的关系。对春日而言，是将仲村从高不可攀的偶像重新降格为普通人，对仲村而言……大概是欣慰地了解了春日的成长了？——或者，她同样也期望着成为、或是被当做普通女孩？只是这时候，她只能祝福春日了。。。。草，胃有点疼。
不知你是如何认为的。

不过，我是更倾向和你一致，认为仲村更需要一个同类。初中的春日还只会服从仲村，海边再会的春日能够反抗曾经的偶像仲村，以自己的意志说不时，才恰恰有资格成为仲村的同伴。只是……胃疼……
恶之华真有意思啊，押见老师真有意思啊


U：这个思路好棒！这样仲村最终为何选择自焚也说得通了……尽管只是可能性之一，毕竟谁都捉摸不透仲村的真实想法。

最后欣慰春日成长应该是有的吧，她说“太好了，大家都选择了自己想走的道路”，这个海边小镇似乎也成为了仲村曾憧憬过的“另一边”。至于仲村是否想被当作普通女孩……一直感觉仲村天性就是那种阈值比较低的人，对环境极度敏感的类型。即使她真的渴望变得普通，想必也是非同寻常的普通。

如果觉得胃疼，可以试试把仲村带入为男性2333
毕竟这时仲村在春日眼中主要还是作为被告别的偶像吧，和性别关系就不大了……

恶之华真有意思啊，押见老师真有意思啊+1


-To Be Continued-